第八章
风乍起之二回
清河装了盆热水一路往回走,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一个丫鬟小厮都不见,只见一排一列的侍卫巡逻,清河低着头疾步走过,他们正眼都没看一眼,走远了她才望着那些人远去,这公孙家到底有多少秘密?
她抱紧手中的东西,快步往回走。
走进院子门口,管家已经撤了那些侍卫,院子门口空无一人,她没有多想,心中担忧着无声,脚下的步子越走越快。
一打开门,立即有一个明晃晃的东西架在脖子上。
那人口气很重,不耐烦道:“你告密了?”
“我没有!”
清河话音未落,一支箭从颊边擦过,“嘭”的一下钉在身后的红漆柱子里。
她身上的寒毛炸起。
“怎么回事?”
那人收了兵器,嘲弄的笑了两声。
“看不出来,公孙羽的手下还有几分机灵。”
清河一头雾水,突然惊觉无声不在床上。
“病人呢?”
“喏。”他努努嘴,示意清河往柜子看。
无声被他安顿在柜子的保护下,她还是双眼紧闭,沉浸在自己梦中的世界中,不知道也不关心外界发生了什么。
又一支箭破窗而入,清河被那人带到一旁躲过了。
她十分紧张的看着那支箭,此时被困在屋子里也无法自救,只得对外大喊道:“管家,是阿河,不要射箭了。”
外面安静了很久,管家的声音才缓缓响起。
“你们是一伙的。”
清河一听这话,简直欲哭无泪,看着罪魁祸首。
“大哥,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何苦害我。”
“我不想害你,你如今出去也可以。”
清河哭了,不带这样的,她如今出去岂不是众矢之的,一出房门,立马变成蜂窝。
“那怎么办?我们就等着命丧于此?”
他显出脸来,凑近清河,伸出手指在清河面前摇了摇,又将那根手指指向无声。
“我们有她就不会死。”
无声?她一个昏迷的人能做什么?
“他们迟迟没逼进来就是因为她。”
难道无声与月落的瓜葛还没理清?这里面究竟藏着些什么?
“那咱们怎么办?”
“我们从上面走。”
哪上面?终于看清了他的脸,借着从外面透进来的不大明亮的光,好歹看清了他的鼻子眼睛。整个感觉应该是个美男子,清河看了几眼,得出的结论。但她是经过大场面,整个国家的美男子见多了,更何况心心念念还想着一个好看得人神共愤的男人,哪里有多的心思。
“啊?上面?”
清河往房顶看了看,反应过来,一脸不可思议。
“这个办法相当的有难度,我不认为我有能力,我们还是另谋出路吧。”
如今是拴在一条绳子上的蚱蜢,两头都是虎,只能先巴结一个保住命再说。跟他统一战线说不定还能有转机,反正大不了最后,亮出身份,但是那样做是在万不得已下,她深深明白她的这一举动会给整个皇室,整个国家带来些什么样的动荡,公孙老小子定不会轻易放过她,定会以此为借口,做一些蓄谋已久的事情。
“只有这一个办法,不然就是死路一条。”
说着跃上房梁,避开主梁,一掌将障碍物击个粉碎,由天顶落下一堆碎屑,哗啦啦的砸了一地,这样大的声响肯定惊动了外面的人,他们不管三七二十一,急了眼般的往屋子里攻击,箭雨猛的冲向清河。
她听着外面管家粗着脖子大声吼道:“将人质交出来便饶你们一条生路。”
眼前却是一支箭直直的冲了过来,她闪躲不及,不知如何,千钧万发一际,胳臂被人一拉,跌入他的怀抱里,然后便是天昏地乱,待适应过来,正被人抱着跑路。
“公孙大娘……”
那人看了一眼背后的黑衣人们,咬咬牙,加快步子。
“顾不了那么多了,她不会死的。”
本来天气十分的寒冷,一路风驰电掣的逃跑,清河的脸庞被吹得绯红,她从缝隙看着背后的人影被甩远,昂视他。
“我叫阿河,你叫什么?”
他邪邪笑了笑,样子十分好看。
“巧了,我叫阿赫。”
清河一挑眉:“真的?”
阿赫认真的看着她:“假的。”
清河切了声。
*
*
*
“你长得挺贵气的,怎么就干上了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偷鸡摸狗?”
“不然你到宅子里干什么?报家仇?”
“……”
清河被阿赫带到了城郊一个村子里,住进了一间空房子。
“我先去买些吃的和伤药,你乖乖在这里等我。”阿赫对着躺在床上被五花大绑的清河说。
清河想爆粗口,忍住了冲动。
“你将我绑成这样,万一他们追过来了,我岂不是死路一条?”
阿赫闻言想了想,且是认真想了想,完了一脸真挚道:“那你便自求多福罢了。”
走到门口,又回过头去看满脸怒意,头顶快要着火的清河。
“或者祈求我回来得快一点。对了,千万不要喊人,这里有他们的眼线,只要一暴露,你就完了。”
清河咬牙切齿。“我希望你永远回不来。”
*
*
清河挣扎了许久,终于放弃,百无聊赖,昏昏沉沉的快要睡过去之际,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外面一片黑色,屋内也一片黑色,清河什么都看不见,但听脚步声有两个人,紧张的神经立即绷紧,睡意全无,睁大一双眼睛想要看清眼前的状况。
来人点亮了桌上的火烛,看清了他们的样貌,清河卡在喉咙里的心脏终于复归原位。
“姐姐。”修远一看见清河,便冲过去抱着清河的大腿,眼中含着泪意,星眼熠熠,清河柔软的心也被感动了,忍住泛到眼眶的酸意,问道:“你怎么逃出来的?我一直担心你。”
修远扭捏了一下,看了一眼阿赫道:“我本来是从后门溜出去了,回来的时候便看见整个宅子被人围住,他们手上都拿了兵器,我不敢上前,只能躲得远远的等你来找我。”
清河笑了笑:“做得对,还好你逃出去了,不然定会被我连累。”
阿赫自顾自喝了一杯水,走过去解清河身上的绳索。绳子解开,她身上被勒出了一道道的红印子,她揉了揉发麻的腿,看着阿赫的手。
“你的伤怎么样?”
阿赫笑了笑,举起被包扎的十分整齐的手。
“多谢关心。”
*
*
*
*
自从那日清一被带出那个地下室之后,她被冷落了几天,连卓也没来看她,也不见白流苏的影子。
她对着满地的落叶发着呆,连卓轻轻地靠近她。
“你不要在外面坐久了,小心染上伤寒。”
清一不以为意:“我没有那么脆弱。”
连卓坐到她身边的阶梯上,地面很凉,一沾地,凉气顿时入身,她将手中一个小瓶子递给清一。
“你的身体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外强中虚,忧虑过多,影响了肺腑,你要自己爱护一下自己。”
清一笑了笑,侧过脸狡黠的看着连卓。
“你能医人却不能自医。”
连卓愣了一下,黯然的偏过头,不想清一看见自己脸上的表情。
“你不要胡说。”
“你至少能陪在他身边。”清一看着她的侧脸,有些感伤,也有些羡慕。
连卓苦涩一笑:“你比我幸福,你爱的人至少爱你,你不是一个人在做无谓付出。”
“可是我们终究不能在一起,如果让我选择,我宁愿做你,一心一意的陪着他,为他付出,爱着他。”
“可是苦海无边,你不在地狱,怎知地狱之苦。”
“你说得对。”清一点点头,很是无奈,接着道:“我们虽然经历不同,但所感受到的情感却是一样的。”
连卓笑着转回头,迎上她的视线。
“你在怕什么?”
“我怕什么?”清一似乎在问自己。
“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怕什么,怕失去?怕得到?什么都怕。”
沉默了一下,认真的看着连卓:“你怕什么?”
连卓摇摇头:“我什么都不怕。”
“那你比我勇敢多了。”
清一知道自己做不到那样的程度,清阳也做不到,她们两个一样的固执,一样的胆小,一样的害怕改变。但是他还是比自己勇敢一些,至少他能说出来,但她做不到,至少现在做不到。
“对了,你上次说你本是来寻你的主子的?”
清一双眼放亮:“你们找到她了?”
“那倒没有。我让手下人留意了一下,只找到了这个,这个应该是皇家之物。”
连卓从怀里拿出一个玉佩。
清一接过去,抚着那枚玉佩上面秀气灵毓的梅花。
“这是她从府中拿出来的,它在哪里被发现的?”
“不知道,这是从一个游商手中买下的,听说转了几手了,很难查到是从哪里流出来的。”
清一对她安慰笑:“谢谢你,这样就很足够了,至少我知道了她还活着。”
“你放心,我会让他们多注意用一下。”
“谢谢卓姐姐。”
连卓看着她的笑容一时出了神,回过神来,突然严肃的看着清一。
“千万不要对大祭司露出这样的笑容。”
清一敛了笑容,不明所以。
“为什么?”
连卓突然变得烦躁,站起身。
“你照做便是,否则后果不是你能想象的。”
清一拉住欲走的她:“那我应该怎样对他才是最好?”
连卓脑海中突然闪过白流苏看清一的眼神,胸口似乎被针狠狠扎了一下。
“我也不知道,到底该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他。”
清一看着她出神的样子,蹙眉问道:“你们对我好是有原因的吧,不仅仅是为了胁迫七皇子,还有别的理由。”
连卓回过神,没有回答清一的问题,抚了抚额。
“我有些事情还没做,你莫要在外面坐太久,回屋吧,为了大家好。”
说着大路离开了。
清一看着她有些萧索的背影,缩了缩脖子,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活着真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