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痕以为自从丢下阿呆，让他被萧立天的人带走后，心底最后一丝脆弱也被抽离干净，从此她的心就坚无不催，攻无不克，硬地没有一丝温度。
可脑海里，苏霖的脸不断回旋着，身体内，那个地方正在鲜活柔软地跳动着，无声而又固执地提醒着自己，它还是会痛的。
究竟为什么痛，她也不明白，那个时候她才只有十五岁，除掉灵魂最深处自以为是的固执和坚持，她什么都不懂。她就像一头倔强的牛，认准一条道路，就要不择手段地走下去，哪怕期间撞得头破血流、体无完肤，也不会知道那是怎样一种疼痛。
秋风习习，天高月远，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寒冷侵袭了黑夜，会让人瑟缩着肩膀，忍不住打个寒噤。
街道上除了打更老伯苍茫的吆喝，就只剩下她自己坚定而茫然的脚步声了。绕着小巷子几个来回，她最终停在了春芳楼外。
楼内灯火璀璨，一片欢声笑语，楼外形单影只，无尽死寂。
花妈妈照旧笑语相迎，虽然来得太快了些，到底没有出乎她的意料。“苏公子是皇城里出了名的风流多情，早日断了念想也好。”她的语气里带着丝哀愁，转瞬安慰道，“阿痕姑娘也莫担心，花妈妈会给你另找个称心如意的。”
“这一次阿痕决定自己找了。请妈妈为我筹办一场拍卖会，阿痕决定出卖自己，价高者得。”
“这个、、、、、、”花妈妈的目光里有丝迟疑，若是这次拍卖会筹办地成功了也罢，对于春芳楼也是锦上添花的好事儿，但若办砸了，不仅吃力不讨好还容易得罪人。
“当然，阿痕会将一半的酬金与春芳楼分享。”阿痕见她不为所动，继续说道，“其实，我也可以找其他几家老板合作的，不过是看在妈妈人好心善、、、、、、”
“妈妈就答应阿痕姑娘了吧。”琴音从楼上走了下来，朝她温婉一笑，屋子里所有的张灯结彩相比之下，顿时失色。
“老娘我听姑娘的就是了。”花妈妈摇着扇子，心一横，答应了下来。
“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阿痕尽管说，就当是我对你当日的出手之恩的报答可好？”琴音笑望着她说道。
清痕索性点了点头，“我想请琴音姑娘为我伴奏，到时引起的轰动效果可能要大些，也能够卖个好点儿的价钱。”
“好，那你编排好了舞蹈，确定了舞曲，我和阮乐师一块儿给你伴奏。皇城里的人应当还没听过我的琵琶和他的古琴的合奏吧。”
“如此，阿痕感激不尽！”清痕深深看了她一眼，将千言万语化为无声。
阿痕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三天三夜琢磨出了一套方案，拿去和琴音推敲一番，将整个过程定了下来。
琴音送走她后，拿着乐谱来到春芳楼后院，穿过花园，走进院子南端一座独立的二层竹楼。门没有关，阮乐师正悉心地擦拭着乐器，仿佛投入了全副身心。
琴音待他擦拭完，才无声递过乐谱，他只瞟了眼，沉默半响，轻声叹了叹，“倘若她真嫁给了皇城里哪户人家做了侍妾，我们又如何向死去的爹和锦姨交代？”
“哥，你要相信阿痕，她不会的。何况这件事，只能靠她自己，她才是秋褚宫名正言顺的宫主，我们一旦插手就会暴露，那么、、、、、”
“那么不仅会引来杀身之祸，这些年来的努力也就全都白费了。”阮清宵回身看了她一眼，淡淡说道。比起幻月山和秋褚宫，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又如何不明白，这一关只有靠她自己过了。
拍卖会前夕，春芳楼人流如梭，大多想一睹“笼月寒”小姐的芳颜，却被花妈妈一一挡在了门外。
消息也不知是从哪位姑娘处传出来的。这个“笼月寒”姑娘不仅被描述地容颜美丽、惊为天人，而且经历丰富多彩，简直一位奇女子。比如她原本与皇城某位大户人家的贵公子订下婚约，无奈由于某些原因于出阁前夕悔婚，流落春芳楼。比如这位小姐拥有特殊的魔力，可以驱使花草树木。
风华四少一向是这些桃色传言最前沿的推动者或制造者，今次听到种种描述，却越来越觉得与某个熟识的人物十分贴切。
苏霖冷静听完他们的转述后，表现出来的漠不关心也只不过暂时欺骗了他自己而已，在其他三人看来，则不容乐观。
果然在拍卖前夜，他独自一人不声不响地去了趟春芳楼。花妈妈满脸笑意将他迎了进去，还特许他见阿痕一面。在她看来，若苏公子舍得花钱，再次将阿痕买了去，可不是件皆大欢喜的事儿么？
不过十几日光景，她似乎更瘦了些，单薄的身子淹没在宽大的中衣里，脚步随拍子走着。
苏霖突兀的出现打乱了她所有的节奏，她勉强转了几个圈儿，不得不听了下来。“奴家见过公子。”俯身、端庄行礼，就像此前从未见过面。
“你需要多少银两，我去苏家钱庄取，这样可以了吗？”苏霖看着她收起所有的情绪，只余冷目而对。
“奴家要的，公子给不了，为了苏家的稳固，您不该卷入这场争夺。”清痕低头，冷冷说道，既然已经决定不再纠缠，那么就该绝情到底。
“阿痕，你可知道，你售出的并不是你自己，而是我的心！难道你一定要看看我对你的真心可以兑换成多少现银吗？还是这一切原本不过是再次诱我上当的一个计谋？”苏霖不知萦绕在他心里的两种猜测哪为真，哪为假。陷入情网中苦苦挣扎的人，是从来都看不清爱恨虚实的。
“公子怎么想与奴家无关，奴家要练舞了，公子请回。”清痕转身让人重新打起节拍，随着乐曲起舞，不再理会他。
苏霖不再纠缠，转身，步伐果断，踏出春芳楼。
春芳楼外，夜幕降临，花妈妈特地让人鸣起一大串鞭炮，噼噼啪啪的响声瞬间燃烧起浓烈的气氛。夜色高空里，彩炮冲天而上，留下一连串色彩绚烂转瞬消逝的丽影。
清痕化着淡妆，袭一身白纱，在琵琶和古琴的低声细语中缓缓走近舞台中央。她身姿摇曳，双手在胸前优美地比划着，伴随着精准的脚下移动。
人们擦亮了眼睛，却看不清是在何时，她周身逐渐缱绻着的一朵朵五彩祥云，在她彩袖的挥舞下，不断变换着形状和步调，纷繁缭乱而又秩序井然地飞舞着。
春芳楼大厅座无虚席，风华四少中的三位抢先霸占了二楼离舞台最近的包厢，身子却忍不住朝下左顾右盼，没见到苏霖，倒撞见一抹俏丽的身影，“蹬蹬蹬”矫捷地跑上楼梯。
“苏三小姐，您怎么到这儿来了？”林长风仿佛撞到灾星，硬着头皮，嬉皮笑脸地迎了上去。
“我来帮二哥把嫂子买回家。”苏夜合折扇一挥，心里憋着一口气，动作却做得极为其潇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