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德与李修若、李修晴姐妹战得正酣,奈何双方对对手手段都颇为了解,倒也说不上谁占上风。只是逆刃刀天生克制李修若的御魂法门,李修德又因机缘巧合食了玄冥老道的参辰散,法力大增。到底是自家兄弟,李修若两人也不好对李修德下狠招。僵持不久,便有胜负。李修德凭借蛮横的拼劲和杀机,将姐妹两人逼得连连后退。
李修德体内的血液随着胜利的信息开始在体内更加疯狂地激荡,他感到每一次攻击都会积攒下来强劲的道力,这种感觉便如吸烟一般欲罢不能,飘飘欲仙。忽而,逆刃刀金光大盛,便有一股温热地力量从逆刃刀倾泻而出,缓缓地流过李修德的每一寸血脉。体内狂野的血液像是被压制一般流速渐缓,李修德身上渐渐清晰地灼热感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意识清醒过来,他恍然看见自己的姐姐和妹妹严肃激愤地看着他,身体上的疼痛如倒泄而出的水坝撞击着他的神经。
累了太久,痛了太久,李修德无力地跪倒在地上。看着远处面无表情的李修衡,那个在他生命中占据特殊地位的生命,他的心便毫无阻挡地坠入深潭。一个很久远很久远的声音开始在他脑海里回荡着:
“我叫李修德。是益阳脉李家的长子,生来便有宿慧,武功道法一点就通。父亲引我为豪,就连偏执的爷爷也对我寄予厚望。
四岁那年,我独自一人行在泰威山的荒原上。山花烂漫,阳光乖巧地普照,我张目对日,见对面山头紫华冲天,隐隐有神力暗潮涌动。紫华与金光交接,那是能够弥漫一生的美感。
我一路小跑过去,看到遍地荒原之中有一孤冢,坟墓之上寸草不生,在茂密的荒原之上显得极其刺眼。坟墓上立着一碑,上面写着生涩难懂的文字。我且不管它,只注意到墓碑之上的缝隙处柔和地挤出一缕金色的光芒。
我伸手去摸墓碑,墓碑像感应到我心跳一般开始微微颤动,随后,震裂。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倒插着的宝刀,其璀璨的光芒映照到脸上,感觉每一个细胞都在欣喜地笑。我站在石块上,伸出手,试着将这刀拔出。宝刀如羽,在手上轻盈飘渺,几乎感受不到它带来的压力。所以,即便是年幼的我,也能借着欣喜劲舞刀自娱。
我感到一股轻盈的气力从刀柄涌进我的身体,带动着我也飘飘欲仙。这把刀乖巧地触摸我的胸怀,我悠扬的心声随着夏日和煦的风驶向远方。
直到夕阳西下,夜幕垂落,我余兴未尽地拿着刀给爹看。
爹爹看这我手里的刀,第一次痛心疾首地给我一耳光。
我不明所以地看着恼羞成怒的爹爹,第一次有种留不住的感觉。
没想到,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开始。
父亲夺去了我的刀,交给我益阳脉的新任掌门,也就是我的四叔。
四叔拿捏着这把刀,眼角里流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光芒。许久之后,他笑着抚摸着我的脑袋,对我说:“修德真厉害,这是我们李家的祖传宝刀,叫做逆刃刀。爷爷曾经对我说过只有非常非常厉害的人才能拔出来。”
“比奥特曼还厉害么?”我惊喜地问。
四叔揉揉我的头发:“是啊,比奥特曼还厉害呢。你若喜欢这把刀,四叔就把它送给你怎么样。”
虽然父亲脸上的余怒还未消退,但是受到这种夸奖和奖励也让我不禁蹦跳着喝彩。
“但是…”,四叔接着说:“这得经过爷爷的审批才行,我和你爹爹先去请示下爷爷好不好。”
这有种捉迷藏的神秘感和紧张感,我小鸡啄米一般地点头,欣然目送父亲和四叔走出门外,向爷爷家行去。
原本温暖的夏日夕阳不知怎得开始咆哮起来,山风吹来,我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待到夜色黑到伸手不见五指时,我瑟缩在妈妈的怀里,嘴里还不忘叨念着:“那把刀发出的光芒可以当手电呢,以后就不再怕黑了。”
山风灌满房间,吹动着屋门叮当作响,随即便是一道闪电,我及时捕捉到了母亲脸上担忧的神色。是啊,她必须是很担心的吧,外面风大雨大,去爷爷家得走213步才行,爸爸会淋湿吧。
漫长的等待牵引出浓重的睡意,我便在母亲的怀中安然睡去。
梦中,我手握逆刃刀,胡乱挥舞,一个金色的看不清容貌的生物欢快地围绕在我身边。
第二天,当我睁开惺忪的睡眼时,一股温暖安详的气息很乖巧地驱散了我的睡意。啊,逆刃刀板板正正地躺在我身边。我握着它光着脚去寻爸爸,妈妈把我拦在爸爸的卧室门旁,告诉我:爸爸需要休息,这一周都不要去打扰他好么。
我有些好奇地点头,隐隐约约知道,那是一种叫做“闭关”的东西。我还记得母亲抚摸着我手中的逆刃刀,意味深长地告诉我:你以后要好生对待这把刀知道么…
一周之后,父亲和四叔同时出关,他们脸色稍微苍白了些,我却没心思去多想,在院子内一招一式地给他们表演我新学会的刀法。
爸爸一直拉着脸坐在那,四叔不时拍手叫好,直到一个衣着褴褛的乞丐过来,手里用襁褓包着一个看不清容貌的东西。父亲和四叔非常恭敬地迎上去,没一人再去理会我的刀法。
我看父亲这几日头一次那样会心地笑,便对那襁褓里的东西产生兴趣。父亲从乞丐手中接过襁褓,从襁褓里面探出一个小巧的脑袋,父亲亲昵而温暖地捏捏他的鼻子:“终于把你盼来了,终于把你给盼来了,大伯都把名字给你想好了,你以后!就叫!李修衡!”
四叔从父亲手中抢过那孩子,有些不情愿地道:“行了,大哥,他是管你叫爸啊,还是管我叫爸啊!”
三个人相视而笑,唯独留我在原地挤出眼泪。
我的阿爸,为什么对这样一个非亲非故的孩子笑,反而对我却是一反往常的冷漠呢。
从那日起,我便时时刻刻关注着那个孩子的成长,盼望着,爸爸喜欢的是我,而不是他。也盼望着他的枯萎。
经过我的努力,又兼有李家祖传逆刃刀,四叔很快地就破格提名我为下一任掌门。但,我还是不情愿看到,年幼的李修衡哗众取宠的卖弄效果显著。就连我的亲姐姐李修若也总爱捏着他的脸蛋说:“哎呀,修衡你怎么能这么可爱啊。”
我便是感觉到了,李修衡,这个依依呀呀地还不会说话的孩子,便是我噩梦的开始。
我所有的苦痛将由他一手缔造。
果然,他修道天赋极高,而且更甚于我。兼顾道法的同时,他把自己的课业也筹划地相当完备,不用家长费心费力便有一大批学校争着要。就连我的同学,也商量好一般地喜欢问询一下他的事情,表示出极大的兴趣。
他,在众人的关注下按照正确的轨迹成长这。而我,往往不能安心于修炼,开始逐渐倦淡起人事荣辱来。就连手上的逆刃刀也和我作对,除了最开始几次的轻盈感之外,它如废铁一样压制着我的力量。说什么有助于修行,说什么法力无边。
一切的一切,在李修衡到来之后就背道而驰了。
他在头顶上放着光,将阴影投在我身上。是,我极不情愿看到的。
如今,我一如所获,全是因为他比我过得好!
如今,我受尽指责,皆是由他而枉受的怨怒!
如今,我要杀了他,我要一刀斩尽他及他所带来的无尽屈辱!”
想到这,跪在地上的李修德猛然跳起,他血管喷张,体内爆发出来的一股莫名的力量使他的身体微微抽搐。他已经丧失了所有的意识,他唯独懂得的,便是杀戮!杀戮!杀戮!
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但那似乎只是从体内分泌出来的液体,不携带任何感情。他依旧笑着,嘴里不停叨念:“我要杀了你!”
没有注意到,他手上的逆刃刀像死心一般褪去了所有的光华,如废铁一般腐朽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