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男子端坐于梨花木椅上,右手有节律地敲打着玉案,横眉紧锁,眼中充斥着怒意,原本温顺的脸庞此刻显得急躁焦虑。
他的前方跪了一地的奴才,男的,女的,个个吓得把头紧紧贴在地上,身子均微微颤抖。有胆小者,轻声抽泣,使得整个压抑的气氛更添凄惶。
“小姐呢?没有人知道吗?”柳玉风气得声音有些微颤,他凶狠的眼神一一扫过下面的每个人。忽然猛拍案几,“啪”的一声震的下面每个人又是一抖,“混养你们这帮奴才了!连个人都看不好!”
他目光一敛,像是又想到什么,厉声开口道:“小梅呢?”
一个红衣奴婢战战兢兢地挪着膝盖,从众人中分离出来,只听她颤着声音,小声道:“奴??奴婢在。”
“小姐由你负责起居,你应该比任何人都知道她的去向吧?”
小梅瑟瑟地跪在地上,吓得不敢说话,只是不住地抽泣。
“说!”又是一记拍桌,把小梅吓得“哇”的一声哭出来,整个前身都俯趴在地上,哭丧着说:“少主饶命啊!”
横眉又是一挑,厉声道:“来人啊!把这个贱婢拖出去杖毙!”
小梅一听失声痛哭,她哭着爬到柳玉风脚跟前,拉扯着他的裤摆,“少主,少主!奴婢也不知啊!小姐只说去找少主,奴婢以为并无不妥??谁知道竟是一去不复返啊!少主!呜呜??”
柳玉风皱着眉头,闭上了双眼,只见他又挥了挥手,轻声说道:“杖毖。”
两个男丁马上上来将小梅拖了出去,可怜她的哭声求饶声在屋子上空一直萦绕不去,从一开始的高昂悲泣到后来一下又一下的呻吟,再到后来连声音也没有了。
半晌,适才的男丁拱着身子来到柳玉风跟前,“少主,人已经没气了。”
“扔到外面去,记得离这里远个几里路方可,别让她的晦气玷污了我的容音阁。”他说这些话时,眼睛也不舍得睁开一下,面色更是毫无所动。
待那男丁走了之后,柳玉风又唤了朱翼,朱钶二人,带领了约莫三十个人开始搜寻宋钟青。
柳玉风有些无力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一个抹着艳装的女婢碎步上前,十分殷切的样子,柔声道:“少主需要沐浴吗?奴婢来伺候少主更衣吧。”
“出去。”
女婢脸上露出了委屈之意,心想主子面容倾国,才华更是不在话下,江湖之中对其有生爱慕之心甚有,想想自己有幸能在他府里听候使唤,倒也是百年修来的福气,只是这主子难得回庄,却是冷冷待她,未给她有服侍的机会,心中很是不甘,遂跪在地上并未动弹,期待主子能更改意思。
“你没听到我的话吗?”
一句话将女儿家的心事尽数打碎,只见她低着头,强忍着泪水,躬身退去。
“对了,你把弄蛾叫来。”
后退中的女子轻声应道,心中却更是委屈了,却也不敢在主子面前流露感情,只能又含泪退下。
眼皮有些松动,动弹了下手指,宋钟青渐渐睁开了双眼。
并不寒冷,出乎意料地温暖,顺眼看去,身前方不知谁起了一堆火,将整个雪洞照得红堂堂的。
手下意识地朝旁边摸去,却不见了那人。
“人呢?”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不知什么时候又多添了几件,最外面的是他的衣衫,细细闻去,上面还有他残留的淡淡的冷香。
看来他也不是个没良心的人。宋钟青轻笑一声,突然又想起之前,两人只是着了身薄薄的亵衣,相拥而眠,脸上不禁又挂上了红晕。
突然听到外面传来窸窸窣窣之声,没多会儿,一个男人沾着满身的雪花从洞门里进来。他抖落了脸上的雪,看到愣愣看着他的女子,轻声道:“你醒了?”
宋钟青犹豫了一会儿,才悠悠开了口:“你??你的烧都退了吗?”
男子清冷的脸上划过一丝淡淡的笑意,“差不多了。”
宋钟青再定睛瞧去时,他又恢复了原来冷冷的样子,心中一睹,本来有很多话想说,此刻反而都消化在肚子里了。
“你??”她的目光顺着他的脖颈一路下去,身上甚是淡薄,除了里边的亵衣,还剩了一件并不厚实的外衫。
思忖片刻,宋钟青三下五下地褪去了裹在自己的外面那件,伸手递去,“你快穿上吧!你自己都烧着,什么都给我了,你怎么办?”
“我差不多了。”
“可是??”
“需要我证明给你看吗?”
男子突然翻身过来,凑近宋钟青。
她不自觉地往后一缩,颤声到:“你干嘛?”
“把手给我。”
迟疑了片刻,她慢吞吞地把右手伸过去。
指甲几近磨光,上面血迹斑斑,一直从指尖延伸到手心里,还有分布不均的乌青与淤血,原本的纤纤玉指早已不成了样子。
男子的眼神微微一颤,心中有些不忍。这些,都是她拼命把我拉到洞穴的时候留下的伤。
他拉过她的手,紧紧握住,掌中微微发力,将热浪传到她的手中。
宋钟青惊愕地张大了嘴巴,她能感觉到一股热气像是浪涛般地从自己的掌心灌入,之后像是风暴般的侵袭到自己的周身,很快整个身子热乎了起来。
“你会武功?”
男子并不说话,只是细细检查着她的伤势,眼中有心疼,还有怜惜。
“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轻手料理着她的伤势,半天也不见他开口。他用掌力化了些雪水,试图将她的血迹洗去,也许因为时间过长了,再加上天气过于寒冷,洗了很多次也不见效。
“算了,别管它了。”宋钟青撇嘴说道。
“金煜寒。”
“金煜寒?”
“嗯。”
连金瑾夜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这样说出了另一个人的名字,只是就因为这短短的一年之间,却生出了他日后怎么也想不出的悲剧。很多年以后,他这样想,要是那个时候说出了自己的真名,或许他和青儿之间,会少走些弯路,少些揪心的日子。
“少主,感觉怎么样?”
“比新鲜的泉水差多了。”
“少主说笑了,这本是千里迢迢运来的玉雪泉水,比不得在那里新鲜的。”
柳玉风在池水中舒展着身子,两只手松松地搭在后边的池沿上。
紫眸早已不见,取而代之是深邃如海的黑色。
“出来吧,静宸。”
夏静宸咯咯一笑从侧门走出来,掂量着四周,“不错啊!柳玉风,真是享受,又是温泉,又是温池的,你过比天家都好。”
“你来就是看我笑话的吗?”
“我跟你说过了,我想把宋钟青带回去。”
“你真难缠,亏了你,我的眼睛这会子才恢复了黑色。”
夏静宸拍了拍手掌,“呵呵!兄弟!我真不知道误了你的大事。”
柳玉风冷哼一声,从池水中起身,挑起了旁边的袍子,一眨眼的功夫就整装完毕。
“真真防得我紧!我又不是真好那口。”
柳玉风心中却暗想,没准。
“那魔性都下去了吗?我以为还是紫色的好看呢!”夏静宸在一旁感慨着。
柳玉风目光一紧,认真道:“她不见了。”
“我听说了。”
“你倒不着急。”
“如果我帮你找到她,你怎么答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