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计从里屋拿出两块玉米饼和一碗水,递给那女人,那女人忙抱起孩子把饼掰成一小块一小块,喂小女孩,自己也边吃边喝起来。
王岩对那女人道:“你从哪儿来的?为什么不回家呀。”
那女人便泪眼汪汪道:“小女子本是山东人士,家乡闹灾,便和丈夫和同村的十多人闯了关东,先到盛京,又流落到吉林,听说阿勒楚喀这地方山林茂盛,采参能赚大钱,并不要什么本钱,便跑到山里采参,因是私自采参,没有参票,一日遭官兵追捕,大伙一哄而散,我丈夫夺路而逃,一时慌乱便跌下悬崖,如今尸首都找不到。我和女儿在山里的窝棚里等了二天不见他来,忽一日,一个老乡跌跌撞撞跑来告诉我说我丈夫已摔死。这老乡说我母女俩下山不方便,说他先回去,让我随后来阿勒楚喀找他,可我来到这儿一直没找见他,巳两日没吃没喝了。”
王岩想,如今铺子里人手少,正缺个女人照应,何不留她,只管饭食,不给工钱,白使她,一来行了善事,二来也省了工钱。于是便说:“见你怪可怜的,也想帮帮你,你要不嫌弃,就留在铺子里,帮我做饭洗碗料理一下,你可住在铺子里,一天三顿饭和我一起吃,可我这小买卖赚不了多少钱,一时还给不了你工钱。”
那女人忙千恩万谢道:“那敢情好,只要有吃有住,没工钱也行。”说罢已近傍晚,王岩让伙计做了一大锅土豆白菜豆腐和几张烙饼,便招呼那女人和孩子一起吃饭。王岩说:“还不知道你的名和姓。”那女人道:“小女子姓刘,叫淑芬。”
吃罢饭,王岩和伙计盘了一会儿库,不觉天已黑下来,王岩道:“天晚了,我也赶不回拉林了,淑芬和孩子今夜先在东屋凑和一夜,等明日我取来被褥给你。”
中间屋子的里屋靠墙有一土炕,灶紧贴着炕,王岩若不走,便睡炕上,小伙计们在东屋铺地铺睡。今日王岩叫小伙计睡西屋,给了淑芬一个狗皮褥和一床被子,让她们母女在东屋凑和一夜。
盘完库伙计们便睡下了。王岩走进里屋准备歇息,见淑芬正坐在凳子上梳洗,见他进来,回头一笑。
王岩见了,不觉一惊,梳洗后的淑芬显得异常娇美,一双大眼睛内烁着羞涩和柔媚的目光,那厚厚的、曲线优美的嘴唇显示着一种大胆的挑逗。她只穿了一身内衣,贴身的内衣紧紧地贴着她丰满的身子,她高举双手挺直身子正在给梳好的牡丹鬓插簪子,那双肥硕坚挺的双乳和那高高撅起的屁股,让王岩不觉一阵心跳。
淑芬冲王岩莞尔一笑道:“王掌柜,您歇着吧。”便扭身向东屋走去。
王岩躺下后却怎么也睡不着,淑芬的身子总在眼前晃动,于是他便下炕,走进东屋对淑芬道:“你这褥子太薄了,去上我屋再拿床褥子,我炕上铺着两床褥子哪。”
淑芬轻轻的应了一声,便和王岩进了屋里,王岩趁淑芬弯腰抱褥子时,便一把她搂在怀中,把滚烫嘴唇一下紧压在她的嘴唇上。
淑芬便柔柔的倒在王岩怀中,王岩一边疯狂地吸她的嘴唇和舌头,
一边把手伸进她的内衣,揉搓她的双乳。不想淑芬呼地一下子便翻到王岩的身上,热烈地嘬他的舌头,王岩猛地一翻身便把淑芬压在身下,气喘吁吁地剥光了她的衣裳……
当他从淑芬身上筋疲力尽地滚落下来时,有说不出的惬意和满足,他突然想起碧玉,觉得淑芬是可口的,是离不开的家常菜,而碧玉是玉盘珍馐,虽精美却不解饱。
谭荣的女儿桂兰,挑着小桶去屯子西头的“官井沿”去挑水,桂兰今年十五岁了,鸭蛋脸上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纯真而快乐,她总爱笑,好像从不知道什么是愁事。她快言快语,脾气却异常倔强,像许多满族女孩一样,喜好骑马,打猎。
她一边走,一边唱着一首民间小调,她并不太明白歌词的意思,只是听了屯子里的女人们唱得挺好听,便学会了:一不要你忧来二不要你愁,三不要你穿错了奴的花兜兜。
奴的兜兜莲出水儿呦,
情郎哥哥你的兜兜狮子滚滚球。
一不要你慌来二不要你忙,
三不要你穿错了奴的花衣裳。
奴的花衣裳系网隧儿呦,
情郎哥哥你的衣裳马蹄袖儿长。
桂兰远远望见官井沿有一个小伙子在打水,走近一看原来是王岩的儿子王贵。
王贵见桂兰走来,脸刷的就红了,手也不听使唤了,平日打水只晃动两三下水桶便打上满满一桶水,可今日不知怎么,晃了半天就是打不上水来。
一旁的桂兰笑道:“你怎么这么笨?”说罢夺过王贵手中的桶绳,只两下便打上满满一桶水,王贵腼腆地一笑,用扁担挑起两桶水就走。
桂兰大声道:“咦!你这个人,人家帮了你,你怎么连声谢都不说。”
王贵忙不好意思道:“多谢,多谢了。”
桂兰笑道:“你等我会儿,咱俩一起走。”
桂兰乐呵呵地赶上王贵,桂兰早就偷偷喜欢上了身材修长、英俊的王贵,尤其喜欢他那双常常流露腼腆和忧郁神情的大眼睛,她对王贵常常有一种难以抑制的母性的,或姐姐式的怜爱,虽然王贵比她大两岁。
桂兰道:“听说你阿玛,对了,你们民人叫爹,听说你爹的买卖做得挺大呀。”
“嗯,还行。”王贵道。
“你去过阿勒楚喀吗?”
“去过。”
“哪天你带我去一趟,我还没去过呢。”
“嗯!”
二人一边担着水,一边说说笑笑。王贵不时偷眼仔细打量桂兰,见桂兰穿着合身的浅蓝色“单子”(满族女人夏天穿的长袍),胸前两个丰满的奶子颤颤的,像要跳出来似的,她扭动着柔媚的腰身,屁股一撅一撅的,便有些脸红心眺,赶紧把眼睛移开,可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去看。心里有一种痒痒的,柔柔的感觉。他喜欢桂兰俊俏的脸蛋和柔美的身子,尤其喜欢她那银铃般爽朗的笑声。桂兰在哪儿,他觉得哪儿就变得春光明媚,阳光灿烂,鸟语花香。
一天夜里,他梦见和桂兰在森林嬉戏奔跑,他一下子抱住桂兰,突然身下一股热流奔涌而出,一种极度的、不可言状的甜美的快感犹如到仙境一般,那种刻骨铭心的甜美令他久久难以忘怀。
大秋的庄稼播完,地里耕种的活完了,每年这时候,满洲人该成群结队到野外“耍青”去了。
这天,秋高气爽,阳光明媚,昨夜的一场雨把一切都擦洗得干干净净,树叶青翠欲滴,花草更加娇嫩。阳光温柔地抚摸着万物,把一切都变得十分清爽和柔媚。正黄旗头屯,二屯的男女老少成群结队地来到拉林东边的森林茂密的丘陵岗地。在朝阳山坡的平地上有的一家人,有的几家人席地而坐,摆上米酒,熟鸡蛋,干鱼披子,花生和自家妙得小菜,大伙儿一边吃一边闲聊,似乎忘记了一切烦恼。
阵阵欢笑声嬉闹声来自屯里年轻的小伙子和姑娘们,他们有的玩嘎拉哈,有的玩跑马城,有的打秋千,边说边唱,尽情欢乐,小伙子见面施“碰肩礼”,然后豪爽地互相击打对方的肩膀和前胸,互相问候。桂兰和索力的女儿秋旲——见面就互相打闹,两个小姐妹总是形影不离一起玩耍,二人一见面施了“拉拉礼”。“拉拉礼”是满族年青女性见面互相拉手问安的礼节。桂兰拉着秋雯的手,用调皮的眼神望着秋雯道:“呦,今天打扮这么漂亮,这是给谁看呀?”
“给你看呀。”秋雯道。
桂兰回头看了一眼正在跑马的哥哥谭林,微笑道:“得了,哪是给我看,是给我哥看吧。”
秋雯脸一红道:“你这该杀的,取笑我!”说着上前要撕桂兰的脸。桂兰一把抱住秋雯:“得了,得了,不说了,姐姐饶了我吧。”说罢,轻吻了一下秋雯的脸蛋,替她理了理头发,然后便在她耳边小声道:“我哥也喜欢你,你们真是天生一对。”
秋雯笑着推开桂兰佯装要打她道:“你还说。”
桂兰笑着抓住秋雯的手,道:“不说了,不说了,咱们去玩嘎拉哈吧。”于是两人便跑到姑娘堆里去了。
虽然谭荣和索力两家人从不来往,但两家孩子却十分要好,桂兰和秋雯从小便在一起玩耍,秋雯今年十六岁,桂兰虽比秋雯小一岁,可处处像姐姐一样让着秋雯。秋雯长得虽苗条但有些瘦弱,瓜子脸,丹凤眼,小嘴,说话细声细气有些娇滴滴,她不爱言语,眼神总是忧忧郁郁的,但却有一种执拗的,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情。秋雯深深地爱着高大英武的谭林,但她不会像桂兰那样大胆地追求和表白,只是把这种爱深深的埋在心里,她从谭林看她的眼神里也知道谭林是喜欢她的,这让她有了些许安慰,更坚定地爱着谭林,心中暗暗下决心非他不嫁。
姑娘们一边玩“嘎拉哈”,一边唱起《抓嘎拉哈歌》:
呼俄云,喊嫩嫩,
都来抓嘎拉哈。
嘎拉哈挺美的,
看咱谁能争第一。
三加三,加十一,
百花点,一十七。
我们十七学针线,
百花十七闯大敌。
闯大敌,打胜仗,
打了胜仗犯猜疑。
猜疑东,猜疑西,
马前将军死得屈。
死得屈,没有罪,
这事只怪姜败类。
姜败类,害了谁,
百花要他嘎拉哈。
嘎拉哈,带油珠,
我全赢来你全输。
七个坑儿,八个肚儿,
谁要输了谁算数。
九个珍儿,十个驴儿,
看我精神不精神。
姑娘们一边玩嘎拉哈,一边唱,一边欢快地叫喊着,五颜六色闪闪发光的“嘎拉哈”在姑娘们手中“弹,抓,欸,打,掉对儿,泼珍儿,赶驴儿,碰暴子”,玩法繁多,花样翻新。
桂兰一边玩,一边向一旁张望,原来,一些民人也三三两两地来“耍青”。王岩和碧玉、王贵也在不远的地方坐着。
秋雯见桂兰老是心不在焉地东张西望,便笑着在桂兰耳边道:“与其这么乱踅摸,不如直接过去找不就得了!”
桂兰腾地站起来道:“你认为我不敢。”说罢便跑到王岩一家面前,
先冲王岩叫了声叔,又冲碧玉叫了声婶婶,拉起王贵道:“走,咱们去玩——采珍珠。”
王贵脸一下红了,他不好意思地看了看王岩,又看了看碧玉。王岩扭过脸去不理睬,碧玉看着桂兰微笑道:“桂兰都长成水灵灵的大姑娘了。”又慈爱地拍了拍王贵的头道:“去吧,跟桂兰玩玩去吧。”
桂兰拉着王贵兴高采烈地跑了,王岩道:“以后让王贵少和这疯丫头在一起,这旗人的姑娘疯疯癫癫的,一点儿不知道害滕!”
采珍珠是满族古老的生产活动之一,“采珍珠”这个游戏就是模仿采珠劳动情景而产生的。用绣球代表珍珠,场地有水区、蛤蚌区和威呼(满语:船)区,采珠人在水区摆脱蛤蚌区的防守,把绣球投到威呼区同伴手里,谁采的珍珠多就表示吉祥。每场比赛由两个队参加,每队出场6人。
桂兰拉着王贵风风火火地来到采珍珠的人群中,拨开人群,冲两个熟悉的坐根满族的小伙子道:“去,你们先歇会儿,让我们玩一会儿。”
两个坐根满族的小伙子玩得正起劲儿,不愿离开,桂兰便使劲推那个小伙子说道:“你们玩多半天了,该我玩了!”两个小伙子无奈,只得退下。桂兰便和王贵兴高采烈地玩起来。
桂兰和王贵玩累了,桂兰拉着王贵跑向自家坐的地方。王贵见了谭荣怯怯地叫了声:“谭爷。”谭荣忙招呼他坐下。
桂兰事先做了几样饭菜:鸡蛋,黄面饼子,还特意做了王贵爱吃的“包儿饭”。
这包儿饭是满族传统饭食,满话叫“乏克”。就是用菜叶包饭吃,把苏子叶或者白菜叶摊在手中,将小米饭或者大米饭,小葱,大酱,炒菜放在菜叶上,再合上菜叶,包成长卷,用手握着吃。王贵有些拘谨和紧张,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两只手也不知道放哪好。
桂兰把一个做好的“包儿饭”递给他道:“快吃,别不好意思。”
王贵满头大汗不知是刚刚玩累得,还是紧张。
见王贵汗淋淋的样子,桂兰便麻利地从胳肢窝的纽扣上取下手绢,给王贵擦去额头上的汗,弄得王贵更不好意思了,忙说:“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谭荣见桂兰和王贵二人亲亲热热的样子,心里真不是滋味,也许是因为是碧玉的儿子的缘故,他从心里喜欢王贵,喜欢他的英俊,老实厚道,但是他深知朝廷规定旗女是不能嫁给民人的。桂兰这丫头一向任性倔强,一旦不能如愿,对她的伤害太大,如果再做出什么胡涂事来就麻烦了。从小失去了额娘的女儿,本就够可怜了,因此她十分疼爱她,宠着她,女儿是他的心头肉,万一有什么好歹,他可怎么受得了。
忽然,一阵喝彩声传来,谭荣望去,原来是小伙子们正在玩“跳马”。
满族是一个彪悍的民族,精骑善射。男孩儿六七岁就学骑马,十几岁便能佩矢驰逐于山林牧场。满族的女人不缠足,执鞭骑乘不异于男人。
“跳马”就是在两匹并驾奔跑的马上,从一匹马飞越到另一匹马上。骑术不高、或者胆怯的人,很容易从马上跌落下来。
谭林跨上一匹马,向另一匹狂奔的马追去,在一旁观看的秋雯看着谭林跨马时那种英武潇洒的姿势,目光充满着无限爱恋之情。
当谭林快追上那匹狂奔的马时,只见他突然一跃,竟站在马背上,然后像一只雄鹰一样飞跃到那匹狂奔的马背上,双手紧紧抓住马鬃,身子贴在马脖子上,那马像受了惊,更加疯狂地奔跑起来。
秋雯一直紧紧捂着心口,心跳不止,嘴里不由自主地小声说道:“抓牢哇,一定抓牢哇,可千万别掉下来,要是摔坏了,让人家多心疼,要是有个好歹,我可怎么活,要是摔残了,我一辈子守着你,伺候你……”
谭林稳稳地坐到马背上,慢慢腾出手来抓住缰绳,继续奔跑起来。人群中立即响起一片喝彩声,秋雯这才松了口气,小声道:“我的小祖宗,你快吓死我了。”
谭林满身大汗地从马上下来,秋雯立即奔向他,见几个小伙子正围着他说笑,便不好意思上前,待谭林身边没人时,才急急上前,把自己的手绢塞在他的手里,小声道:“赶紧擦擦汗,看你累的。”
谭林拿起秋雯的手绢擦汗,手绢上有一股秋雯温柔的体香,让他心里不禁一热,除了额娘,他长大后从未得到女人的温存体贴,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暖和感动。
桂兰跑来,拉着秋雯的手道:“走,到我们那儿吃饭去。”又转身催谭林道:“哥,快点啊。”
秋雯到了谭荣身边,给他请了个蹲安道:“给谭爷请安。”谭荣忙招呼她坐下。
桂兰见秋雯羞羞答答地,谭林也有些不知所措,便大声道:“哥,张罗秋雯吃点东西呀,别净傻愣着。”
谭林瓷声瓮气地答应,忙给秋雯倒米酒。桂兰笑道:“哪有让人家姑娘喝酒的。”说罢,把一块黄面饼子递给秋雯道:“吃这个,尝尝我的手艺。”
谭荣看着高大威猛的谭林和俊俏活泼的桂兰,心里便有一种满足和骄傲,孩子们都长大成人了,都该成家立业了,可转念一想,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凄凉感,难道真让他们在这穷乡僻壤呆上一辈子。他又想起梦里都在牵念的京城,虽然这里是祖宗的发祥地,可他的心还在京城,他受不了这里的穷困和孤独,他真想立即逃回京城,就是死,也要死在京城。
这天,秋雯又来到谭荣家,说是看看桂兰绣的“枕头顶”,实则是想见谭林,几天不见谭林,秋雯心里就没着没落,慌了神,只有见了谭林心里才踏实。
谭荣的满族老屋早已破旧不堪了,但屋内却十分整洁干净,自从桂兰长大后,收拾家务做饭洗衣都成了桂兰的事。
谭荣和谭林住西屋,桂兰一人住东屋,中间的屋子是小安子住的。
一进屋便有一股浓浓的达子香的香味,香碟里堆着一堆长长的达子香面。
桂兰把秋雯让进东屋,爬在秋雯耳边道:“我哥出去了,一会就回求”
秋雯微笑道:“我是找你的,又不是找你哥的。”
桂兰笑道:“得了吧,明里是找我,暗里还不是找我哥,还嘴硬。”
秋雯一下子扑到桂兰身上,一边说:“我就是找你的嘛,就是找你的。”一边用小拳头捶打桂兰的背。
桂兰像哄小妹妹似地微笑道:“好,好,就算找我的,行了吧。”俩个女孩又说又笑,又打闹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