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涂市长回到办公室，对着镜子仔仔细细地端详自己：老了吗？自己还不到四十岁，其实并不老，只是心已老了许多年。今天，他却觉得热血在周身沸腾，怎么回事？为了今天那个女人？他从没对哪位女人有这种感觉，是压抑太久还是生活的定律让他一直都一成不变地为了前途勇往直前，他有真正意义上的幸福生活？这是她在遇到刚才那个女人后第一次质问自己，他也第一次对自己那富丽堂皇的生活想找出点富丽堂皇的理由，来证实一下自己究竟是爱上那女人，还是想改变自己现在这一成不变的生活。他想起屈小依，自己真正的妻子，她和刚才那女孩反差太大，也许在屈小依年轻的时候他们相遇，就不会是现在这种情景，他曾对她也产生过那么点感情，在刚结婚时，他还是很喜欢她的，谁不为美人所动，更何况屈小依还是个才貌双全、地位显赫的女人？当他道听途说屈小依的过去，他知道她永远都不会爱她，他对她也永远失去本想努力创造和营造的感情婚姻，而让现在这种合作婚姻所代替，这种合作式的婚姻将持续永远。“不能就这样生活”，屈小依的丰富多彩让他无限神往，过去他一直不敢，他要保持自己的形象，他要为自己在仕途上争得一席之地，现在他有些蠢蠢欲动。为何不呢？凭什么屈小依就那么轻松，自己就那么辛苦，这还不是自找的，自己束缚自己，自己跟自己过意不去，其实，屈小依根本就不在乎他，他何必要拘谨自己？想到这竟然豁然开朗，进而一个大胆的想法就这样在他的脑子里诞生。他也该去享受这美好的人生。看，这个花花世界，谁不在争芳斗艳？谁还像他在苦思苦想中浪费时光？现在他已事业有成，也该在苦苦奋斗之后来享受奋斗后的成果，做一名市长，想得到那位女人还不是易如反掌。从小到大他都太苦，姊妹兄弟多，家里又太穷，他在拼命学习的同时还要拼命帮父母干活，整天担心因交不起学费而失学，他一直都有很高的理想，要摆脱贫穷，上高一时，一个家庭富裕的同学送给他本司汤达的小说《红与黑》，在这之前，他从没看过小说，山里哪有书？满山遍野的荒凉，他更买不起书，家里能供他读书已经尽最大努力。这本小说对他影响深刻，他欣赏和崇拜上面的男主角于连，记忆最深的就是”在有法律之前，合乎“自然的”只有狮子的力量，或者动物饥寒时的需要，更简单地用一个字表示，便是“欲”。谁没有欲望？他的欲望随着他的变迁不断增加，他终于像于连那样进入上层社会，不过，他付出很大代价，在情窍初开时他不懂什么是爱，在恋爱的火红年代他把自己交给事业，他渴求着出人头地的那一天，因此他一直都很努力地、很谨慎地、很有分寸地把握住自己人生的每一步，没有让它出现任何偏差，现在他和屈小依一样成功，却没屈小依那样洒脱，他明白屈小依的经历远比他丰富，她的家庭远比他阔绰，他现在还是将来都在依靠她做铺垫、做点缀，不能没有她。不过他也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知识渊博，来对付两个女人他是绰绰有余，他一定要让这个年轻貌美的女人在自己身边就范。他又想起“欲望，这个东西不管高低贵贱，只要是人都有，而那个女人，看似清高、圣洁的女人，她也有，她那瘫痪的丈夫剥夺她对男女之间的那种最原始、最简单、最不能缺少的欲望，现在她除了满足物质上的欲望，其他欲望对她来说是可望而不可求的，她没有那个能力来满足自己其他欲望，只有这样认命。他叹息起来：这么一个美人，却拼命地去满足自己那微不足道的、微乎其微的、少的可怜的那么一丁点欲望——让一家人填饱肚子，这欲望真是少的可怜，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满足她。人的惰性就是贪婪，她的欲望还没达到，他要让她变成一个贪婪的女人，那样他就能牢固地控制住她，他首先要用物质来刺激她的精神，把这个循规蹈矩的女人完全俘虏，让她永远离不开他，他相信，人在贫穷时是最脆弱的，他的自尊与尊严也会在贫穷面前黯然失色。他得意地走到窗前，这时，隔着窗子看到一轮圆月，那样圆、那样亮，在用眼睛看着他，使他竟有几分害怕，那光能照在大地的每个角落，难道也能照透他的心？他担心照出他内心的黑暗——那不为人知的阴暗。神经质地迅速拉上窗帘，心里好像踏实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