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八霖王卯时晨起，在书房练过约一时辰的书法，家仆来报接吉时已到风宴准备妥当只等王爷入座，方才停笔起身。
夫人梳了个高簪，镂空玛瑙步摇绾上，一身蜀绣衣裙红紫华贵，见到丈夫表情平静无重逢喜色，多显几分雍容气度。
霖王蹙眉，上香朝拜关爷后轻挽妻子的手入主座，动筷四喜干果，众人纷纷动筷，礼乐师弹奏，宴席才算真正开始。
“王爷此行奉旨前往江南，舟车劳累，容妾身先敬王爷一杯。”八姨娘声如莺啭，盈盈起身。
夫人以蜜饯青梅润喉，跟前满满一杯翠庭湖，比起八姨娘的烈山艳来得清雅。
霖王爷但笑，举杯朝向妻子，“秀娟数月来替本王料理王府琐事，多添劳累，本王敬你一杯。”
“妾身怎么敢当。”夫人连忙举杯与王爷对饮，夫妻情意在眉目间，把姨娘面子挂不住，缓缓回座。
“正妻未起杯，她一个小小侍妾以为有多大颜面。”
“就是，明明是丫鬟出身，不知礼数廉耻。”与她同年纪的宝矽啐着闲话，大姨娘一垂手，她即没了声音。
一个小身影溜上席间，直接朝主席位招呼，吸引不少目光。
“儿子给母亲请安！”子离省去一堆繁琐礼仪，在下人“世子不可”的叫喊中绕过歌舞来到主席位前，双手并拢给夫人行跪拜大礼，没等夫人从惊异中回神责骂，他又起身蹭到夫人身旁，比划身高。
“母亲又长矮了，上回儿子只到您的腰间，您怎么老是倒长矮呢？”额头都到了母亲肩膀处，子离无须抬头便清楚见到母亲容颜，好生困惑。
“傻孩子，不是母亲长矮，是你长高了。”清澈的眼眸满载着求知的渴望，小脑袋往怀里蹭着撒娇，霖夫人竟不忍责骂他失礼仪的行为。
实际来说，夫人正席坐，哪是能与子离比划身高，只是少儿爱胡闹。
知道是避过惩责，阴谋得逞，子离拉着母亲的手，聊起家常。
看见爱子霖王心中舒傥得多，继续宴饮仿若无事发生，八姨娘受无视气得脸红又不好发作，只得另寻话题，“王爷一出门便是数月，连子夕的周岁宴都没赶来参加，可叫子夕好生念想父亲！”
如此一言，霖王才仿佛听见她话般点头，“本王确实许多未见子夕，长多少个头了？来，抱给本王瞧瞧。”
孩子是无往不利的法宝，八姨娘喜笑眉开，忙叫乳娘抱了儿子上前，搁在王爷夫人中央，只给王爷瞧不让夫人看七少爷。
如此不通规矩，碍于家宴夫人免去说，自顾品茗，霖王接过儿子，小子夕原本呆板的脸顿时揪成一团，巴巴盯着父亲，半响后回神哭泣出声。
“子夕是重了不少，可惜是不认识本王咯。”霖王伸手去逗子夕，试图拉近亲子距离，子夕吐吐小舌头，喷了霖王一手指的唾液。
幼儿无忌惮，可亲生儿子的疏远，是叫霖王重重闷了一声。
“王爷莫见怪，子夕今早从三姐那头回来就如此，终日得不了一个笑容。”仿佛儿子的息怒与她无关，八姨娘一心展现美貌，笑得妩媚。
子离寻了个小鼓，多番趣逗弟弟只瞪大眼睛，没有一个发音，小脸染上失落，夫人不由得叹了口气。“儿子离开亲娘，终是不顺心。”
轻轻几句，道出多少心酸，霖王的眸光懒懒地停在三姨娘身上，左手抱着子夕右手抚摩着琉璃酒杯，手上玉戒敲击酒杯边缘，发出阵阵空鸣。
三姨娘徒的一身冷汗，叩首至前，乐师停止了弹奏，偌大的会室，静得只听得见玉戒与酒杯的撞击声。
“怎么回事？”霖王的声音飘渺空荡，在三姨娘听来如此不真实，她垂低头颅，四肢不禁瑟瑟发抖。
“妾身见七少爷乖巧，八妹前段时间身子不适不宜照料，经大姨娘同意便……便抱回房照看。妾身视七少爷为己出，事事悉心处处谨慎，绝无怠慢，许是天寒，八少爷睡意浓了，才不言苟笑。”三姨娘说得战战赫赫，人是在她的照料后无喜色的，她自有责任。
见话题牵扯自身，大姨娘嗔道，“子夕是八妹所出，理应由八妹照看妥当。八妹前段时间身子不爽自是不能照看子夕，如今病全好，三妹怎么还是如此热心？且是王爷回府事多，我都给忘了，八妹作为亲娘，也忘来提醒，饶是苦了子夕。”
好一张利嘴！连平日最亲好的大姨娘都撇得干净，三姨娘知道她是没指望了。她原是尚书之女，嫁入王府时好一阵气派，无奈肚子不争气，侍奉多年无所出，眼看着各通房一个个有了少爷小姐抬姨娘，她的地位日渐不保。
按三年不出条例，王爷大可休了她，碍于娘家王爷才搁着她，如今哥哥收贿赂遭揭发，家道中落，她的地位岌岌可危。
原想将没家世的八姨娘扳倒，再好好抚育七少爷，也算膝下有子可以保住地位。可那八姨娘不是省油的灯，处处谨慎细致，她还是用哥哥受贿赂的帐本与大姨娘交换，才得来七少爷数月的抚养权。如今哥哥入狱，大姨娘竟一点情面都不肯再给，叫她痛心。
“子夕喜亲娘多些还是三姨多些啊？”霖王没有回答，回头去逗子夕，挠他痒他不笑，霖王干脆抓起小脚将他倒立，以示惩罚。
子夕的身子倒转过来，顿时是头昏，抽搐几下，口中竟吐出白沫。夫人大惊，连忙唤来大夫。
子离歪着脑袋在一旁看着。
三姨娘的表情变化得快。
八姨娘吓得脸色苍白，“快送七少爷回房，若有个损失你们担待得起么？”
霖王抱着孩子，饶有心情地擦掉子夕吐出的东西，再捏捏他的脸颊，仿佛吐白沫是再正常不过的行为，不急不乱，哪有人敢上前。
“等大夫说话。”子夕的表情还是同先前一般，呆板无神，霖王仔细抱他，身子确实比上一次见面要重许多，体态有所长，日子该是过得不错。
“那烦请卫大夫，子夕的身子一直是他照看的，到底是他最了解子夕。”八姨娘少了底气，语气透出颤音，急于将儿子带回房，好亲自照料。
三姨娘勾起一抹笑，暗自舒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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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姨娘们斗一会，我们和柔得空睡觉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