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礼，你听我这次弹得是什么？”李先生强笑着又弹了一支曲子，这是今天李先生弹得第十次了，连续十天，潘礼就学了5支曲子，可是听李先生弹就根本分辨不出来。明着说是给潘礼一个人发蒙，可是这几天囡囡却也时不时跟在李先生身边晃，这下李先生也不好太责怪潘礼，毕竟当着人家妹妹面，怎么也不好训斥当哥哥的。李先生那个郁闷啊！
“先生，这几个曲子真得差不多啊，我，我听不出来。”潘礼一脑门儿的汗珠，这真是不怪他，要说这曲子，他也是日弹夜弹，可是偏偏一让李先生弹，就一个也分不出来。
“那个先生，我也听不出来啊！”囡囡也不好意思的说，要说自己也三十好几了，对于音乐也不能说是一无所知，可是对着古琴，那还真就可以说是十窍通了九窍。
这几支曲子说是歌春花、歌舞蝶、歌高山、歌流水、歌明月，可是怎么听，囡囡也觉着是一个调调。
李先生眼角、嘴角一起抽，这两个小混球成心是气人啊！什么叫一个调啊！
“潘礼，我说过，听琴不是单单听曲，更多的是要静心，去感受韵味，空山鸟语兮，人与白云栖。潺潺清泉濯我心，潭深鱼儿戏。风吹山林兮，月照花影移。红尘如梦聚又离，多情多悲戚。望一片幽冥兮，我与月相惜，抚一曲遥相寄，难诉相思意。风吹山林兮，月照花影移。红尘如梦聚又离，多情多悲戚。我心如烟云，当空舞长袖，人在千里，魂梦常相依，红颜空自许。南柯一梦难醒，空老山林，听那清泉叮咚叮咚似无意，映我长夜清寂。”李先生说着说着，就一副魂牵梦萦的样子。
囡囡一阵抽搐，老家伙丫，抽风了。就这破曲子，也不知道高手弹了是个什么样子，可是李先生弹起来实在是不怎么样，根本不像以前想象的那样，什么空谷幽音，全是扯淡，根本就是哑琴才对，声音小的可怜，三个人围坐一起，屏气凝神还能听到，要是人一多，保证什么都听不到，比呼吸声还小，“先生，这曲子太含蓄了，分不出来啊！和之前弹得都一样嘛！”
“再听这一曲我弹的是什么？”李先生一眼都不看囡囡，这个小妮子就会捣乱，潘礼本就天赋差，注意力也不集中，有这个丫头在一边不时的诉苦、念叨，那就更是没什么进展了。
“先生，我根本听不出来啊，就算能听出和刚刚那个不一样，可是根本不知道弹得什么，为啥那个就是歌春花，怎么就这样是花，那样是水，我根本就听不出来！”潘礼终于忍不住了，这不是难为人嘛，听不出就是听不出啊，先生弹春花时，也没觉得是春花。就算记住了曲子、指法，可是先生每次弹，都有点儿不一样，谁知道是在干嘛。
“潘礼，静心凝神，慢慢感受，琴音它会浸润你的心，一切似乎是淡淡的，似乎听不清楚，可是它会停在那里，不时地从你心里浮上来，飘散，回旋。抓住这个感觉，你就会知道它在说什么了。”李先生脸色黑了绿，绿了紫，变了好几个色儿，强压着火气，慢慢引导着。
“行了，先生，哥哥就是没有天赋嘛，干嘛一定要会听琴啊？”囡囡彻底毛了，不过是一个古琴，考秀才又用不上，有什么好学的！？尺有所长，寸有所短，有的人就是没有天赋啊，何必强求呢？
看着两个小家伙还一副老子不学了的样子，李先生直气得想拂袖而走，可是看见潘礼还一副什么都不明白的样子，终于还是不忍，对着囡囡点拨了几句，没办法，有这个小娘子捣乱，潘礼根本不能静下心来，“小娘子，不是老夫强求什么，只是潘礼要想融入读书人当中，琴可以不精，但是不能不通，如果连韵味都无法感受，那么，你哥哥就别想成为一个真正的读书人，更不要说进入仕途了。”
“可是哥哥连书都不曾读过，学这个也太早了吧！”囡囡一听，这怎么回事啊，难不成读书人还有门槛？不过就算是这样，现在直接学琴也早了点儿啊，大可以先学好四书五经，等考出成绩来，再弄这些有的没的的东西。
“潘礼，你说，以你的天资，如果考取秀才，你再学琴来得及么？或者，如今你读书，是为了什么，难道就是考状元？难道你不交好几个官场上的朋友？你以为你考上秀才之后，人家谁还会理你啊？”
“先生，我错了，我再听听。我一定会好好学的。”潘礼一听先生是为自己好，直接低头认错，这孩子什么都差，就一点好，特别的勇于认错，可是这种认错方式还真是有点让人哭笑不得。
“先生，我估计吧，哥哥现在怕是体会不到什么韵味的，哥哥在古琴上天资不好，您还是教给哥哥其他区分的方法吧。”囡囡毕竟是成年人的思维，发现古琴事关哥哥前程，立马想起了补救方法，天资不好应该也有什么补救方法才对。
“有倒是有，只是这个方法实在不聪明，吃力费时，而且很容易露出马脚来，你要试试么？”李先生对于潘礼的天份也彻底服气了，思索良久，终于问了出来。
“我学，我学。”潘礼倒是老实，一听有办法，二话没说就要学。
“那好，你记住我的话，琴不似二胡如泣如诉，却比之委婉缠绵，是那种回旋往复的缠绵，有点心痛；不如古筝响亮欢快，而更加平和沉稳，；也不像琵琶那么锋芒毕露，大珠小珠落玉盘式的直接了然，琴是细腻含蓄的。无论哪一支曲子总还是氤氲着一种回肠荡气的悠远，仿佛升起一缕缕淡烟，不肯离去。以后评曲不可细说，只从这一点泛泛而谈就好。另外，熟记曲谱，一定要记住，想来也能糊弄过去。”
“这样就行了么？也不复杂啊？”囡囡不禁疑惑起来，这似乎很简单啊！
“简单？当然简单，只是你要背下上百首曲子，只听几声就要知道是哪一支曲子，然后你才可以有话说。还不能胡说八道，曲由心生，你听不出人家的心思，只能揣摩人家的表情，然后点到为止，可就算这样，你也不会成为人家的知音，顶多不丢人而已。”李先生冷笑了一声，淡淡的说道。
“那还学个什么呀？！吃力不讨好。”囡囡一撇嘴，什么馊主意啊，一点儿都不靠谱！
“那你有其他方法么？潘礼天资不好，不要说感受心情，就是区分曲子已是万难，难不成你要我半年就陪你家哥哥学琴？”一听囡囡的话，李先生脸也红了，这个也实在有失厚道，只是这潘礼和穷苦人家的孩子毕竟不同，人家就算不通音律那也有情可原，再说一般来讲能出人头地的孩子也个个聪慧，稍加学习，便会有所成就。
这潘礼出身商户，本就不被读书人所喜，这要是风情全无，那可真是麻烦，只是天资差到如此地步，也实在无奈。
“妹妹，不要再瞎说了，先生是好意呢。”潘礼虽然人不聪明，天资也不好，可是性子单纯，反而更能感受到人的善意。
“潘礼啊，你要记得，无论是什么曲子，多是向简单的、含蓄的、古淡的、阴柔的、抒情的、典雅的美。听曲一定要静心，万万不可喧哗，不可突然出声，正所谓琴到无人听时工，只有在这样宁静时分，方能彰显出品格。”
“那总要说点什么啊？”囡囡反应还是快的，既然要作为一种手段来学习，那就要全面掌握细节，把握方向。
“三二知己交谈之时，你就不要说话了，此时无声胜有声，曲终人散境界最好，如果不散，那就举杯邀明月吧！要是寻常时间众人一起听曲儿，那我送你几个字，按照这几个字，展开应对就好。”李先生面红耳赤的说道，随后就转身离开，实在不堪忍受了。
半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李先生十门功课只教了五门，而且潘礼哪一门都没有天赋，性子单纯随时优点，可是于棋道而言就不是什么好消息了，至于书画，只能说是中规中矩，倒也还勉强可以，剑却被潘礼舞成了大刀，优雅全无。
李先生半年之期一到，是一天都不肯多留，直接收拾行囊准备离开，金夫人一再挽留，李先生拒而不受，最后看着金夫人半响，终于还是把心里话咽了回去，唉，就算没有天资，也不应这么小就被放弃，也许潘礼这孩子将来能另有机缘，寻得名师啊。
看看潘礼那张小脸皱的和包子一个样，终于心软了，“礼儿，我就住在红云寺，要是有什么不明白，一样也可以来寻我。别故作女儿态啦!”
“小娘子，你虽然天资聪慧，但是对于琴棋书画剑也只是强于一般人，不能说是天赋迥异，只希望你可以用心去体会，而不是去算计，这些都只是用来陶冶心胸的，过分计较，却失了本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