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宇飞是学府训导处主任,如今已经六十几岁,在这个位置已经待了三十年时间,除非术道能够突破到五品,否则这一辈子都没有晋身机会。不过他也知道自己的资质,如果没有天大的奇遇,基本算是定形,现在他做事,都是抱着但求无功只求无过的心态。
不得不说,他这种如履薄冰的做事,这些年也将学府内部管理的井井有条,就算偶尔有几次过错,也没有酿成大祸。
就算是十年前那次风波,学府内一半学政下位,数之不尽的导师被降级处理,陈宇飞也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反而在这个位置越坐越稳,学院里的学政,导师遇到他,多少都会给几分薄面。
一大清早,陈宇飞正在训导处递上来的资料,桌子上茶香袅袅,屋子里都是芬芳,他很享受这种状态,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让他忍不住一皱眉头,暗道是谁这么没去,一大清早就来烦人。
“请……”他后面一个进字还没出口,房门就被人大力推开。
陈宇飞一脸阴沉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张嘴就要教训推门的人。
一位年约四十,留有两撇小胡须的中年人迈着方正的步子,走了进来。中年人的步伐很严谨,每一步的距离就像是惊醒推算了一般,丝毫不差。他身上穿了件灰色布衣,就像是相间老农,但是那股肃然的态度,却显得卓尔不群。
“张……张学政。”陈宇飞一脸阴沉的脸就如同枯萎的花沾上了雨露,片刻间绽放出最美丽的笑容。恭维笑道:“学政大人要来检查,怎么不事先打个招呼,我也好准备一下。”
张宗周打量了一下房间,突然拍了拍陈宇飞的肩膀,感叹道:“老陈,你在这个位置也待了三十年了吧?”
陈宇飞心中一个咯噔,回想了一下这段时间有没有出什么纰漏,嘴上认真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有三十三年七个月了。”
张宗周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走到靠墙壁的椅子坐了下去。
陈宇飞斜睨了一眼张宗周,摸不清他来的目的,但是这些话可让他费劲了脑子,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最后小心翼翼的问道:“学政大人,我这段时间工作兢兢业业,难道出了什么问题?”
“你不知道?”张宗周反问了一句,然后自顾说道:“我听说昨天你们训导处无缘无故请一位学员来调查,但是今天都还没有把人放回去。你要知道,每一位学员都是我们学府孩子,是未来撑起我们学府的顶梁柱,你们这样乱来,是在搅乱学府的制度,败坏学府的名声。”
陈宇飞满头大汗,心中恨不得将那个胡乱抓人的学员大卸八块。人都会有私心,他也知道训导处的学员会利用他们的权利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但是这些学员都有分寸,一般有利害后台的他们不会得罪,哪知道这次竟然捅到张宗周那里去了。
陈宇飞满头大汗,还来不及擦掉,大门就被砰的一声踹开。
陈宇飞脸色尴尬,看了一眼神情自若的张宗周,笑着说道:“可能是不懂事的学员。”
“谁说我是不懂事的学员?”人未到清脆的声音先传来,听到这个声音,陈宇飞脸色一苦。得罪了张宗周他顶多就是被降级,但是得罪了这位姑奶奶,那他以后的日子就难过了。
一堆玉足踏入房间,让整个房间的温度都下降几度,冰雪姣好的面孔仿佛寒冰玉石一般,流转着晶莹的关泽,一股清冷出尘的气息传来,犹如冰雪女神。
“冰雪导师,你有什么事叫人带一声话就可以,何必亲自跑一趟。”陈宇飞心中叫苦,怎么把这位姑奶奶惹来了。
冰雪向张宗周见了一礼,才看向陈宇飞,直接说道:“陈训导,我听说昨天你们将一位无辜的学员请到训导处来配合调查,但是却把人扣下了。”
陈宇飞听到这话身子一颤,心中对那几个做这事的人狠得牙痒痒。那些该死的混蛋,到底扣留了什么人,能够让张宗周和冰雪导师一起过来要人。
陈宇飞汗如雨下,衣服都被打湿,贴在背上让他难受至极。赶紧小跑到外面,让外面的人去查查到底怎么回事,立即将昨天带回来的人带到办公室来。
陈宇飞觉得很委屈,想他也是学府内有头有脸的人物,如今却要赔笑,端茶递水。心中暗道:都是那些该死的混蛋,这次过后一定要好好整治一番。
吱嘎……
房间门再一次被推开,陈宇飞心中顿时蒙上一层阴影,一股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就好像椅子上有钉子似地,他直接从椅子上一跳站了起来,当看到走进来的是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家伙时,便没有太多注意,只是觉得这老家伙似乎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看过。
张宗周回头望去,脸上顿时出现欣喜之色,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激动得走到老人身旁,伸手扶住老人的胳膊,讨好说道:“老师你怎么也过来了?”
“老师!”听到这个称呼,陈宇飞吓得一抖,手中茶杯都啪的一声砸在桌子上。他在想最近自己是不是惹上厄运之神了,不然怎么会这么倒霉。
“我还没死,难道就不能到处走走。”老人吹胡子瞪眼,没好气的说了一声。平日里威风八面的张宗周愣是没脾气,讨好问道:“老师不在图书馆修养,怎么突然过来了?”
老人愁眉苦脸,无奈说道:“一个人在那里待得烦闷,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谈得来的小家伙,这两天也都没来。我亲自去问了一下,才知道被训导处无缘无故带过来了,所以我也想到训导出来坐坐,以后就不去图书馆了。”
唰!
陈宇飞脸色突然变得雪白,他想起这个老人是谁了。那个在图书馆守了几十年门的老人,据说当初因为一场大战修为受损,这才半隐居在学府图书馆。从他进来到现在都没看到他怎么走出图书馆,没想到今天竟然又因为一个学院被抓的事移步到训导处。
他可是知道这位老人的能量,学府的学政一大半是他曾经的学生,大燕王朝内也有差不多一半的官员尊他为师,只要他一句话,别说学府,就算是整个大燕王朝都会出现一次地震。
如果他搬到自己训导处来坐坐,那自己的日子就难过。以后不管是在学府内还是学府外,都有人知道他陈宇飞让老人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好不容易有一个说话的。却被自己训导处无缘无故抓了过来。
张宗周冷冷看了一眼陈宇飞,转头笑道:“老师,这种事你吩咐学生来做就可以。”
老人固执的摇了摇头,说道:“这可是我看好的弟子,要是被你们毁了,老头子我也没什么盼头了。”
听到这句话,张宗周就像是被雷击了一般。心中涌出一股难言的滋味,他在老人面前,也只能自称学生,就连学府的那一位,都没能真正拜在这位老人坐下,成为他的弟子。现在一个小家伙竟然被老人看好,想要收为弟子,张宗周不仅有些羡慕那个家伙的好运。有了这位老人的照顾,那他以后必然前途无量,如果自己现在多多亲近,一是可以报答以往老人对自己的照顾,而是可以拉近自己和老人的关系。
“这件事是我老头子的事,你们要是敢插手,就别怪我老头子翻脸。”老人何等厉害,只一眼就看出了张宗周心中所想,略带警告的说道。
张宗周也是人精,自然听出了老人言外之意。一是不希望他将这件事告诉别人,免得其他人插手,揠苗助长,将好好的苗子毁了。而就是希望给那个小家伙一个自由的成长空间,如同当年他教导自己一样:一位导师,不是按照你的要求去塑造学员,否则塑造出来的也是另外一个你。只有给学员空间,让他们自由成长,才有可能超越导师本身。
“是,学生知道该怎么做。”张宗周恭敬的低下头,对这位老人,他有的只是尊敬。不管是这位老人的修为还是为人处世的风度,他就是自己心中的一面旗帜,张宗周至今天为止所做一切都是以老人为目标。
“我还能走。”老人伸手拿开张宗周扶住自己的手,颤颤巍巍的说道:“带我去看看那个小家伙。如果他真的坏了学府的规矩,我也不能偏袒,就留他在训导处接受该有的处罚,如果他没坏规矩……”老人森然一笑,风烛残年只身却爆发出一股让房间三人都心惊的杀气,压的他们直不起背脊,最后阴森说道:“那就拍死那些坏了规矩的人。”
陈宇飞听到老人的话,只觉得一股凉气从心头升起,直冲天灵盖,急忙在前面带路,亲自赶往训导处地牢。
张宗周随行在老人身侧,深怕老人出什么意外。冰雪就像是一小女孩子一样,神情拘谨的走在最后。
刚刚被陈宇飞排到地牢去提人的讲师满头大汗的跑了回来,刚好看到迎面走来的陈宇飞,不由大声叫到:“陈训导,地牢……地牢出事了。”
“出事了!”陈宇飞脑海中回荡着这三个字,整个人精气神都被抽空,瘫软在地上,抬眼望去,刚好看到一片金光撕裂地牢的地面,从地下直冲天宇,神圣的气息传遍整个大燕学府,金光中隐约传来古老的诵经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