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子刚吃过饭,岑蓝收拾厨房,邵丰在客厅看报纸。门铃响,邵丰去开门,却是肖桦。
岑蓝从厨房探出头,两人见面,彼此都愣了一下。
肖桦吃惊的是——岑蓝剪了短发。干净的蘑菇式齐耳短发。岑蓝意外的是——肖桦的短发养长了,长及双肩,中分的式样。
岑蓝抿然一笑,说:待得你长发及腰,少年我来娶你可好?
说什么,肖桦讪讪地,往她身上擂一下,和邵丰招呼说:邵大爷,你是捡了宝贝啊。你家老婆高大上,心理咨询师等于是老中医,越老越吃香。在那里坐堂收费,按时论价。你呀,等着收钱、享福吧。
哈哈,邵丰大笑,说:享她的福,我没想过。我是听从她的旨意,老婆一言九鼎,怎么好违抗?老婆喜欢,天下就太平。你怎么样,哪天让我们吃喜糖啊?这个得隆重地办一办,必须地。
说啥呢,岑蓝推着他进书房,看你的《鬼吹灯》去吧。
当肖桦决定带欧阳岭去见父母,意味着他俩的关系已基本确立。这一趟回去,如果她父母愿意来观城居住,那么,肖桦现在的房子让出,她住到欧阳岭的东海小区的二居室去。欧阳岭本来想再买一套大居室,被肖桦否定了。她喜欢他现在的二居室,小是小了些,可温馨。阳台上高高低低种了好些花草。还有他六平方的小书房,朝南,满架的书,阳光好的时候,她可以躺在光滑的地板上看书,晒太阳,多自在。
你不知道,我们有多羡慕你,肖桦对岑蓝说:欧阳岭听到你从图书馆辞职,转行当专职咨询师,他为你鼓掌啊。年前,他们单位一位处级干部也净身出户了,据说和朋友在云南开了家客栈,打算在那里度晚年。还有一位副局长,原是中文系毕业,半辈子做官,骨子里却还是个清高的读书人。他两年前辞职回老家,一边供奉父母,一边开了家人文书店。欧阳岭出差去看过他,精神状态很好,说是终于实现了儿时的梦想,也圆了自己孝敬父母的心意。现在实体书店惨淡经营,他的书店也没什么赢利,基本温饱而已,可日子虽清贫,他却其乐陶陶。欧阳岭说,做一件自己喜欢的事情,为之坚守,如果不为名不为利,那必定是发自内心根植的一种信念。
体制里供职的人,有好处也有局限性。局限性是没有自由,朝九晚五,时间,人身被束缚住。欧阳岭也想从公职里脱离出来,做个自由人。他在南山岙一带找套房子,想着退休后养老。可现在不行,他说上有老下有小,还得再奋斗。。
年前那阵子,我日夜不停,忙得像条狗一样,胃病又发作。他心疼我,说真不行就别干了,我一个人的收入也能养你。你太累了,这样高强度做下去,会把身体拖垮。他还说:人到中年后,要考虑归宿。不仅仅是身体,还有精神上的安顿。身心安顿好,才是生活的理想状态。不过,前提是需要一定经济实力。所以现在你可以退,我不能退,我再干几年,保证我俩的晚年足够安度无虞。
肖桦对他说:待你厌倦江湖,陪你归隐山下。
说实话,我也厌倦了,肖桦说:奇怪,以前的斗志哪里去了?职称,薪水,业绩,提不起兴趣,无所谓,我从来不看工资单。这样一种清淡寡欲的心理,是真的老了?
因为当初你选择这个职业不是喜欢,是斗气,是做给父母看。以证明你的优秀。岑蓝说,现在你已经得到求证,所以,没有动力了。来吧,和我一起学心理学,到这个行业里来施展你的才能。你的感知力这么强,觉察敏锐,是块好料呢。
你别忘了我是当记者出身,跑社会新闻线的。什么三教九流没见过,谁也逃不出我的眼睛。不过,你的活我就不抢了。汽车出问题,到4S店修理、保养。搞定了,就重新上路跑起来呗。再说了,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什么事?岑蓝问。
她嘻嘻一笑,表情有点腼腆,说:我答应过某某人,当他一个人的心理医生。
哈哈哈,岑蓝明白过来,笑得前仰后合,说:肖总要当一个人的私人医生,从心理到生理。幸福的人啊。你可不要把他宠坏啦。
我们只有半辈子,短短几十年一晃而过,还不许我宠哪。下半辈子,当一个人的心理医生。我就不信,治不好他的病。肖桦的语调,恢复一直以来的自信与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