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2月22日,距圣诞节,3天。
杭州清晨8点的地铁一号线还没有完全开出经济开发区的范围,步伐匆匆的上班族也还没有拼命挤上现在还算空荡的地铁。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地铁站的工作人员会给每一个赶早班地铁的人发一份当日的晨报,排版很简单,如果让刚自学学会杂志排版的成嘉良来说,只需一个晚上,就可以很快地完成这个任务。他正习惯性地靠在另一侧不会打开的车门上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份报纸上异常简短的小新闻,最后一则看完之后,略过了封底的广告,微微一笑,把这份很薄的晨报卷成了一个卷,右手掏出了已经伴随两年的iphone5c。
12月份的生活很是充实,一个20岁的青年,独自从青岛来到杭州读大学,大学一般,是一个只要认真读三年高中就可以考上的专科,他并不能搞懂为什么当初毅然决然地选择来杭州,总之当时的豪言壮语并没有随着时间的变化而有所消散。
“好男儿志在四方,我在北方呆了18年了,青岛这个地方也呆够了,这里人们每天休闲的状态实在不能入眼,我要去南方的大城市闯一闯,去快节奏的生活里感受一下。”成嘉良在填报志愿的时候这样说。
“爸,既然以后要继承你的事业,要能够好好经营家族企业,就要让我去南方闯闯,毕竟南方的人更会做生意,你不也是去南方闯了之后,才能够成就今天这样嘛。”
这些烂大街的,凡是个偶像剧就会蹦出来的话语却是这父子俩一致认同的,他和父亲之间并没有那些狗血的隔阂争吵,一切都是那么的顺其自然。一个下午的喝茶谈心就搞定了。
上大学,一定要去一个离家很远的地方,一定要做慢悠悠的火车,一定要自己一个人,这才足够有感觉,才是一个文艺青年必须有的旅程。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是文青,也并不是所有人都会有这么二的想法。但成嘉良的每一个生活经历都想把它活成电影,这个电影是现在特火的80后青涩青春校园爱情片。就是那种屏幕满满地充满着薄荷绿,嫩粉,青黄色。
青岛到杭州距离1109多公里,绿铁皮被取缔,但是高铁7小时也算是达成心愿,最难搞地就是不让爸妈送,一个人走的目标。
“这个事情没有商量的余地,我当乖孩子这么多年了,什么都会认真地听你们的,就这点拜托你们答应我,我自己可以的,一个大男人如果连上个大学都需要父母送,那成什么了。以后还怎么进入社会,打拼未来。”成嘉良第一次说出这么激烈的言语,向来对父母轻语相待的他,不需要酒精的助兴,在这次也很严肃的说出了这一番话。
而当把这句话重复了不知道几十遍之后,总算是独自一人提着大大地行李箱,单肩背着双肩包,一只手抄在口袋里,斜着单腿依靠在列车的门口,而他,轻轻歪过头看着窗外迅速后退的树木,看着由北到南一点点的变化,这个镜头他不知道想了多久,虽然自己就在这个镜头里面,没有办法记录下来供自己欣赏,可单单是想象,也会令这个什么都追求完美和唯美的文艺大男生心跳不已。
在现在这个时代,时间都像是神鹰过隙了,转眼两年的大学生活,发生了很多事情,大一下学期就已经不能够适应这个专科学校的生活,所有人在做的事情都是自己在高中玩过好几遍的,所有上的课,都是十几岁的时候父亲就教过自己的了。所以就算是和班主任,院长打地底朝天也要自己创业,并且不休学,他异常相信自己可以一手兼顾两件事情,等着公司一两年后走上正轨了,再考虑学校的事情。
如果你愿意经常拿出时间来静静回忆自己的过去,你不用等到十年之后,就会发现不久前的自己有多麽的年轻,多么的天真,多么的傻。可这对于一个自尊心很强的青年来说,他绝对不会承认自己的创业究竟是有多么的艰难,甚至都没有怎么开始。他会给来的每一个电话都说,“哎呀,公司最近把几个项目分离出去了,准备进新的项目,正在筹备,到时候记得多多关注哈。”
这些都会是他每次上地铁必想的事情,父亲那里断了供给,确切的说是没有脸再去问父亲要支持,哪怕是一个月的生活费,可现实的问题是,此时此刻这个快20岁的青年每天都要为明天的饭而考虑。12月本应该是一个忙里偷偷懒,享受享受冬日暖阳和南方干净的空气的月份。而他却开始了为生计的奔波,兼职一些很普通的工作总觉的是在浪费生命,学不到东西,于是借特长之势,每天跑跑剧组,模特的通告勉强可以解决温饱的问题。
别看是90后的年纪,可是为了有价值的事情和自己喜欢的事情吃苦,真的不会有任何的抱怨,连续一个周跑剧组,每天第一班地铁出发,末班地铁归来的生活虽然很累,可却依旧很愉悦,用他的话说是,“又找回了小时候话剧排练的感觉“。因此,也只能在这摇晃嘈杂的地铁里借几分空闲的时间,刷刷前一天积攒的朋友圈,勉强得知一下朋友们的大学生活,一个月没有上课,公司和生计都要压在这个仅仅大二的男生身上。孤独难免,感觉自己跑到了另一个世界。
更不用说一年前想象的电影情节——在大学里疯狂三年,毕业的时候来一个不醉不眠。
“最怕喝酒,几杯酒下肚,笑着笑着就哭了……”那个熟悉的头像和这足以让成嘉良瞪大眼睛的文字赫然出现在朋友圈,时间是昨晚的22点,他的手指停留在这段文字上,并且很清楚的知道,她遇到不开心的事了,而这件事八成和感情有关。
“怎么又喝酒,发生什么了?”退出朋友圈,在微信通讯录里迅速找到了她的位置,点开发送信息,又很快速地打上了这行字。
“没事”秒回,但却和之前一样,让成嘉良不知道该继续发什么。
“就是胃疼”可与之前不一样的是,没过多久,又来了一条。
“原本胃就不好,为什么又喝酒?成嘉良很激动,因为这种主动,已经是三年没见了。
“心情不好,和男朋友吵架了”还是秒回,可成嘉良知道,这个秒回并不是因为自己重要,而是因为她并没有心情好好听课,一直在拿着手机等着什么,但等什么也不可能是等自己。
“是不是又没吃早饭?”他习惯性的回了这句话,因为他真的太了解她了。
“恩。”依旧是一个恩字,这个曾经让他心碎的字,如今却已经慢慢成了习惯,但还是不能够完全接受。
这是一次很神奇的对话,神奇在,这么几句话就足以让他立刻精神抖擞,抬头看看地铁到站的标示,还有两站就要出下沙了,也就是杭州的大学城,他和她共同在的地方。
“去,还是不去?”“去,还是不去?”“去,还是不去?”此时皱起眉头的他,反复在脑海中和心中问自己,这个决定不能太莽撞。毕竟现在已经一点关系都没有了,她可能已经忘记了之前所有的回忆,她是他最熟悉的陌生人,而他可能连生人都不是。去?可能会烦到她。不去?她胃疼,而且还没有吃早饭。
那份已经被卷地很细,并且被攥地很皱的报纸在他手上猛地敲了一下,地铁滴滴滴的开门声还没有消散的时候,一个高瘦的背影已经飞奔出去,还是三年前的那个速度,只是背影变了,更高了,比之前壮了一些,地点也变了,在一个全新的地方,全新到,还没有人和这个男孩在这个城市留下些印记。
报纸被遗留在垃圾桶上,没有扔进去,搭配苍白的地下的白炽灯,刚刚好是一个镜头的结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