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妱苓嫁入壬家,一切太平,一切太平。
然而孙家并没有因为少了一个千金小姐,而显得异常的寥落和凄清,相反走一个来一个,这个新来的夫人,给显得有些诡异的孙家,增添了一抹新色。
喜事办了办丧事,大家也终于缓过一口气儿,想静下来好好调理调理这些日子,折腾的已经够呛的心。
小苏虽然不出房门,却也听说了这个新来的五夫人,年龄十六七八,像山顶绽放的雪莲花,充满了神奇和摄魄力,只要她经过的地方,总是有种听到了花开的奇感。
然而后面这句话,是孙兹杭说的,看他眼里流露出来的欣赏,除了赞叹,还是赞叹。
自古只闻新人笑,哪闻旧人哭,既是又欢声笑语到来,也有暗地里的抹泪伤怀。
出院,站在门口眺望林子深处,依稀可以听见,那边曾经荒废的落院里,传来的歌声。
充满飘渺的醉意,悠扬婉转在林子上空游荡,连茗儿这个小丫头,也时时坐在庭院里,听那边的歌声听出了神。
然而终是如此,小苏也未曾见过她,只是听闻她去给大夫人捧茶那天,碧苑安馆的丫头们在大门外跪了一个时辰,直到新夫人离开。
原因很简单,芸香说,是因为未经大夫人许可,这帮丫头竟然给那新夫人拿了坐,一怒之下,便借口办事不周之名,将她们们罚跪在外。
小苏一边听着,喝着碗里的粥,然后将碗递给芸香,脸上没有太大的反应,稀松平常,家常便饭。
然而,她脸上的妆,已经抹得越发的厚重了,不知为何,她总是感觉自己有些不一样了,然而哪里不一样,她却说不上来。
她拉上芸香,想出门散散心,在房间里憋久了,人都快生霉了。
如今她似乎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生活也如她所料般进行,没有太多要求,人也就活得异常的轻松自在。
“小姐,听说俊少爷带着妱苓小姐回来了。”芸香的一句话,将她从迷思里拉回现实。
是啊,也到了,如今成亲已过去了一月之久,按理是要回来看看的,拜拜祖上,向父母和爷爷敬茶。
“芸香还听说,妱苓小姐在壬家过得并不好,好像是因为壬老太爷不太满意,处处刁难,妱苓小姐还为此和俊少爷大吵了两架,如今两人怕是闹了些心,感情也大不如从前了。”
小苏忽然停下脚步,轻轻扬起嘴角,望着旁边的芸香:“哪里就听得这些胡话,他们感情好是自然,不然,又怎能将我挤下这新娘的位置,风风光光的嫁进壬家。”这番话,不管芸香怎么听,都觉得暗含的嘲讽里,没有一丝悲伤,而抬起头,她真的就笑靥如花。
她不禁有些恍然了,怎么看小姐,不像是小姐了?
两人继续往前走着,孙家府邸占地甚宽,风景各异,各出院子皆有不同的秀色风光,自然房屋和面积也就有所差别,沁心园置身在一片绿色的景物之中,而正因为如此,她才感觉自己越发的被世间隔绝。
走到几株粉白的海棠花前,她俯身闻着那阵阵香气,粉嫩的花瓣上,还带着些圆滚的露珠,娇滴滴的往下落,也不知道到了此时,为何这水汽还未散去。
她望向四处,大概是这林子,遮住了原本的阳光吧。
“小姐,这海棠开得真好。”芸香感叹。
她微微一笑:“红逊桃色,白差梨瓣,香虽清雅,不如梅花。生活在这难见天日的林子里,没有出头之时,哪里就好了。”原本是一段很简单的话,一说出来,她竟然也流露出了微微伤感。
“不能这样说。”林子对面,竟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小苏抬头,便看见正从巧兮河缓缓走来的壬浚。
一段时日不见,他也未曾改变,只是眉宇间增添了几分成熟和稳重,似乎没了往日那般轻狂,文人虽雅,亦逃不过岁月的折磨。
“话随说得好,然,却并非如此,红虽逊桃色,却也独有桃花未有的一抹风韵,白虽差梨瓣,却也有梨花不曾拥有的雅致,后面这句,更是不该,香既然清雅,哪里又用得着和梅花相提并论,花自有花的特色,也就自拥其美,怡然自得。”他否认了小苏方才的四句话,定是说出个别样的道理来。
小苏转过头,低垂眉眼,淡然含笑的脸上,竟然有了抹轻蔑。
他自是不知,这花已被比喻人,将各自的命运暗含其中。
“一段时日未见,竟觉得有些陌生了。”他走进她,望着几株海棠,语气平平。
小苏抬起头含笑道:“姐夫这是哪里的话,一别不过个月而已,哪里就变得陌生了?”
壬浚一怔,她说的是实话,然而他说的也是实话,犹记得离开那会子,她的身段不过还在他的肩头,微微冒了个头尖儿,如今她一抬头,不仅长高了些,连肌肤也都增了几层白。
她就像这园林里的海棠,悄然绽放着不知的美丽。
想此,他不禁微微一怔,为何一见到她,竟然有了如此多的感触?
“见姐夫过得这么好,也可确知姐姐也过得不错,如此,小苏也便放心了。”她依旧淡然的微笑,如此释怀的说,让他微微觉得难堪。
“也罢,若不是如此,你也应该自责了,害得你姐姐过得不好,错全在于你,若不是你自作聪明改了这门婚事,哪里会有我们的后来?”壬浚说道,言语里竟然多了丝讽刺。
身后的芸香一听,不由得一惊,随后又恢复了平和,这也证明了当初自己所想,这沁惜小姐可是聪明着呢,那些瞧不起他的人,以后可是要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的。
想到这里,她不禁微微扬起了嘴角。
“小苏,你说,姐夫是该感谢你的成全,还是该谢你的大恩?”壬浚如此一说,小苏不得不再次抬起头,然而他失望了,她的眼里不仅没有惊慌,也没有流露出一丝丝感情。
他压制住心里的失落,又自嘲的笑笑,摇头,便折下了枝头的一株海棠。
“好端端的,为何要折这花?若是不折,还可盼到花谢时,若是折了,短短几日,也就不再了。”小苏道,言语里有些惋惜。
他望向她,她清澈的眸子里竟然不染一丝杂质,脸上抹了厚厚的脂粉,几乎辨不清容颜,他不禁暗暗皱眉,若是去了这层粉饰,这张脸又会是何种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