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月光透过树丫的缝隙投射下来,她看见两人的身上都散了一层忽明忽暗的斑驳。
借着这样的微光,她看了一眼前面的折眉,他却只是表情严肃的望向别处,她心里揣揣,这安焉公主自己也没见过,根本不知道她长啥模样,话说回来,就算知道又能怎地,不过是长得相似而已,值得这两个人如此瞧来瞧去的吗?
再看看王爷,一袭墨衣,容貌被衬得清晰,她也是是第一次见这王爷,不知为何,竟然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她微微低头,重复道:“小女唤名沁惜,爹爹是孙韫。”她还是老实交代,旁边站着个熟人,她也不太好撒谎。
他不语,只是望了望身边的折眉,淡淡的道了一句:“罢了,你且去吧。”
她低头行礼,转身告辞,也总算躲过这一劫了,只是这次见面多少对自己有些影响,万一折老头子将她的事儿说出去怎么办?
想到这里,她又停下脚步,朝两人拜了一拜:“还请今晚之事,先生不要说出去才好。”
“你是指今晚何事?是我们错认了你,还是——”他故意卖了卖关子,“罢了,你且回去罢,明儿还有课,迟到了可不好。”
小苏结舌,这才回想起来,明儿又是他的课。
得了什么暗示似的,小苏的心也微微放下来,她转身往回走,不再回头看那两个身影。
“这丫头聪慧得很哪。”折眉感叹一声,“就是不懂得把握机会。”
辰亲王未多言语,只是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转身朝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第二日,小苏还是早早来到学堂,心里揣度着若是折眉问起来自己该如何回答,后来一想,有什么好担忧的,不过如此罢了,他还能怎么样。
提心吊胆的活着,还不如坦坦荡荡的面对。
果然,老头子一进学堂,眼光就转移到了她的身上,她一怔,忙将头低下去,听见四周的微微议论声。
“她不是不来上课了吗,今天怎么又来了?”
“对呀,你看先生还看着她呢。”
“她不会又有什么图谋吧?”
…………
她汗颜的抚了抚额头,偷偷的瞟了折眉一眼,那老头子听到她们的话,竟然在笑!
“好,我们开始上课,今天我们来学习琴姿。”他道,“女儿抚琴,都带着一种风韵和柔情,琴声不光要动听感人,弹出心之所想,还得琴姿端正,风华凌然。”
说完,他看了看小苏,嘴角扬起邪邪的笑容:“今天大家都带琴了吗?”
一片莺莺之声:“带了。”
小苏这才知道,自己今天确确实实是死定了,她望了望四周,方才他问的时候,眼光正是看着自己,不会又想借此机会戏弄她吧?
她将头埋下去,但愿不要被发现才好。
“没带琴的同学,给你们一个机会,自己站起来好不好,先生也不惩罚大家了。”他温和宽容的声音响起,一瞬间学堂里又议论起来,大家看过去看过来,看看到底谁没有带琴。
角落里,站起个身着朴素的丫头。
折眉笑笑,望着头已经很低的小苏:“今日为何没有带琴?”
她支吾这回答:“回先生,沁惜不知今日要带琴。”
众人轰的一片,当然不知道啦,你都很多课没来上了。
她微微瞟了一眼,看见斜前方名唤意翎的,笑得皱纹都快生出来了。
她微微扁扁嘴,不就是没带琴吗,有什么好笑的。
“罢了,今日没带就算了,我这把琴暂且借你,不过——”他撸着胡须,卖了一个关子,“下课之后留下来,我得好好惩罚惩罚你。”
她点头,接着他递下来的琴,感觉手上有千万斤重。
这个死老头子啊,就是想借此好好的修理自己,多日不来上课,然而她如今也是逼不得已,若是再不来,他要是将自己的事说出去,那可就死定了。
上完课后,大家都慢慢离开学堂,她望着上面的折眉,拿着琴准备去还给他。
“先生,谢谢你的琴。”她道,然而折眉却不伸手来接。
“先生?”她又叫了一声,发现他还是不理她,没办法,她只好一直捧着。
过了片刻,他还是不伸手拿,她的手臂已经酸痛发麻了,于是轻轻动了动,反过手将它搁在了桌上。
折眉老头子转过头,她长舒一口气,这下要理她了吧。
“手麻了?”他淡淡的吐出几个字。
她轻轻点了点头:“先生不理沁惜,沁惜只好将它搁在桌上。”
看着她微微委屈的模样,他忍不住一笑,又摇了摇头:“罢了罢了,你既然叫我一声先生,我又怎能为难于你。”他宽宏大量道,“孙沁惜,你且谈一曲给我听听罢。”
她一惊,心里暗叫不好,这还不算是为难啊,她的琴艺没有半点水准,弹出来还不是叫他笑话。
“先生,这——”她露出一脸的苦样,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先生实是为难沁惜了,沁惜不会弹琴。”
“叫你弹你便弹,哪来那么多废话。”他语气又生硬起来,将小苏后面的话全部吓回了肚子里。
于是,她只好乖乖地坐在琴前,望着琴弦发呆。
手指一拨,悠扬的音调便传了出来。
折眉含笑的点了点头,偷偷将眼光望向门外,不远处站着一抹熟悉的身影,挤眉弄眼了一番后,才满足测转过头,望着眼下正在抚琴的沁惜。
弹到一半,她丧气的停下手,抬头望着折眉:“先生,这首曲子后面的,沁惜真的不会了。”
他点点头,表示知道,又摇摇头,望着她轻叹一声:“琴艺不精,但感情还是很到位了。”
话音刚落,小苏便望见一个身影走在了门前,她抬头,有一瞬间的惊愕和陌生,随后才想起来,这个人正是昨晚自己遇见的辰亲王。
她站起身,向他行了行礼:“王爷。”
他不说话,望着一直低头的她,目光变得很是严肃。
她偷偷瞟了他一眼,心里不禁奇怪,世人都说辰亲王和善可亲,为何自己却总是感觉不到他和善的一面?还是从一开始就将自己认成了安焉公主,心里挂念他那已经离世的侄女?
“为何总是低着头,这里没有外人,你大可不必如此拘束。”他的语气很缓和,没有昨日那般的威严,多了一丝亲和。
她抬起头,望着面前的王爷,再看了看折眉:“沁惜就不打扰先生和王爷了,先告退。”她道,又向折眉微微行礼,转身就准备退出去。
走到辰亲王面前,他却不让路了,她抬起头来看他,发现他也正盯着自己,于是又心虚的将头低下去。
“懂得低头的女子,很聪明。”他淡淡道,又面向折眉,“方才你这徒弟弹的是什么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