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无瑕在卧室里烦躁地转圈儿,不停地看着床头的荧光闹钟,嘴里碎碎念叨着。最后终于按捺不住,索性搬了张椅子坐在卧室阳台的墙角,正对别墅大门,直到看到一道鬼鬼祟祟的影子从墙头跃下,焦虑不安的脸上才渐渐浮现了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
轻手轻脚回到卧室,躺在床上,他竖着的耳朵敏锐地感知着门外走廊上的声响,听到门锁“哒”的转动声后才嘴角噙着笑闭上了眼睛。
冷非鱼贼呵呵地溜到床边,换好衣服悄悄上了床,依偎在君无瑕的怀里,精神抖擞地望着天花板,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要怎么试探莫曹?
……
冷非鱼安静地坐在大厅的沙发上,从花秋手里接过牛奶喝了两口,结婚之后,她的身体恢复地很好,已经在公众面前下了轮椅。君无瑕则还是那副病恹恹的模样,大半的时间都躺在床上,不过最近半个月他的气色不错,经常坐着轮椅在花园里晒晒太阳,红润的脸色映衬着他的五官更加俊朗,五彩斑斓的眼底闪烁着比平时更加妖娆的流彩。君不诈嘴里虽然没说什么,但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浓,对冷非鱼的宠爱也越来越明显。
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站在君无瑕轮椅旁边的莫曹,冷非鱼皱起了眉头,这几天她试探了他很多次,却无法从他嘴里套到任何信息,只知道他是个孤儿,被君不诈收养后一直跟在君无瑕身边照顾他,两人的关系既是主仆,又是朋友,更是兄弟。
另一方面她也否定了莫曹与野花、杂草认识的可能性,作为”暗者“,他们除了夜晚出来完成任务,与外界再没有任何联系,不可能与莫曹有瓜葛,而且以他们三人的关系,如果他们俩真的认识莫曹,她一定会知道。
“他究竟是谁?”
又一次暗自腹诽之后,冷非鱼翘着兰花指对花秋说道:“花花,帮我上去把画架拿出来。”
“啪”。
清脆的陶瓷破碎声回响在大厅里,莫曹猛地回神,看着一地的碎片尴尬地说道:“二少,对不起。”
君无瑕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我吃饱了,收起来吧。”
莫曹忙不迭地点头,将手里的碗递给身边的佣人,指挥他们将地面打扫干净,眼角却偷偷瞅着朝楼上走去的花秋,微微蹙眉。
冷非鱼循着他的视线往上,玩味地紧了紧眼。
花秋是今天早上才从冷家别墅过来的,这是她第一次在外人面前这么叫她,她喜欢“花花”两个字从嘴里吐出时的那种亲昵,可先前这两个字从自己嘴里蹦出后,莫曹眼底的慌乱和探究她看得一清二楚,这又是为什么?
莫曹暗恋花秋?
她想也没想就否定了这个猜测。
莫曹的眼神绝对不是恋人该有的眼神,那种带着仇恨的阴鸷更像是捕获猎物时的决绝,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决绝。
呃,难道说他们是仇人?
想到莫曹的身世,她更加肯定了这个想法。
“鱼鱼,你的意思呢?”
被猛地提名,冷非鱼恍惚回神,见君不诈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她打着哈哈笑了笑,刚才想事想得太专心,她压根就不知道君不诈说了什么。
君无瑕无奈地摇了摇头,接过话茬说道:“爸的意思是,市里这个月举办世界级大师的画展,他那里有几张贵宾邀请函,你有没有兴趣去看看。”
“当然要去,”冷非鱼理所当然地答道,“大师的画作可是极品的视觉盛宴。”
作为“双子门”最主力的圣手,她自然知道所谓的参观、品鉴不过是为后面的偷盗做准备。更何况君不诈最喜欢的就是拉斐尔的画作,每年派去寻找这些珍品收藏者信息的门徒不下百人,得到收藏者的资料之后,从策划到最后动手,他一个人完成整个偷盗工作。
在她看来,每个领域中的成功人士多少都有点怪癖,比如“双子门”的门主喜欢收集史努比的限量版,飞鸟喜欢收集双鱼造型的钥匙扣。
几人说笑间,君无厌走了进来,冷非鱼脸色僵了僵,不知道为什么,这家伙的出现总是让她莫名地感到厌恶。说不清那是种什么感觉,一点点恶心,再加上一点点戒备,胡乱地掺和在一起,让她一见到此人就心烦意乱。
她不知道这样的感觉是因为自己敏锐的第六感还是出于对君无瑕的“母鸡”情结。
“什么事这么高兴?”君无厌走到君无瑕身边,笑着问道,“这两天身体怎样?”
“大哥费心了,”君无瑕语气淡淡地应道,“这段时间身体恢复得不错,难得没再陷入昏迷。”
“那就好,大师的卦从来都是最准的,他说你会好起来你就一定没事。”
君不诈高兴地附和道:“这全是因为鱼鱼,她是我们家的福星。”
冷非鱼讪讪地笑了,还好是好转了否则她就成了扫把星。
看了一眼从楼上下来的花秋,她对身后的姜羽艳说道:“你们把东西拿到花园,我很快就过来。”
“去画画?”君无瑕看了一眼花秋手里的画板。
“嗯,”冷非鱼点了点头,“今天兴致不错,想去画一幅。”
“二少,要不你也去画一幅?”莫曹怂恿道,“你很久没有动笔了,今天天气不错,花园的花开得正盛,风景正好。”
见君无瑕点头,他动作迅速地从楼上取出另一副画架,看了一眼花秋,面无表情地说道:“走吧,我们到花园。”
冷非鱼若有所思地看着两人的背影,莫曹的举动……
希望是她想多了。
君家别墅有前后两个花园,冷非鱼与君无瑕都喜静,两人选的是后花园。整片空地被整齐地切割成了四块,单独用石块铸起了篱笆,每块小花园里的风景分别以春、夏、秋、冬四季为主题,经过专人打理之后,四季的鲜花同时开放,仿若仙境。
“果然还是有钱好。”
小心眼地嘟囔了一句,冷非鱼从花秋手里接过了画笔。
本想画油画,可她又觉得这样的场景要用最传统的国画才能渲染出那种大气磅礴的美感,于是临时在花园里铺了一张书桌,放上了宣纸。深吸了一口气,冷非鱼神色凝重地开始动笔。
君无瑕坐在轮椅上,由着莫曹把自己推着将几个小花园尽数游览了一番,喜滋滋地回头,想对冷非鱼说点什么,眼睛一瞅到她的身影便不由地愣住了。
冷非鱼的皮肤本就白皙,经过几个月的调理,先前那种近似于死灰般的白色透出了一抹嫣红,似水粉一般覆在脸上,折射着半透明的光晕,粉粉的,晶莹剔透。水润的娇唇噙了一抹微笑,微微上翘,似撒娇又似媚笑,明月般的眼睛弯成玄月状,专注地盯着书桌上的宣纸,长而微翘的睫毛在眼睑处扫下一层淡淡的阴影。
君无瑕漆黑的眸子灼灼发亮,收起眼底的五彩斑斓,如一弘碧潭的眸底只映入了那抹纤细的身影,嘴角朝上翘了翘,他从莫曹手里接过了炭笔。
慢慢收笔,冷非鱼满意地看着纸上的画,笑着点了点头,“很久没摸过画笔了,没想到画出来的效果不错。”
“快给我瞧瞧!”坐在轮椅上的君无瑕向冷非鱼伸出双手,示意她把画递过去。
花秋鄙夷地撇了撇嘴,将桌上的宣纸递到君无瑕面前。
“鱼鱼,你的画功深厚,从小就学了吧?”
冷非鱼点头,废话,这东西当然是要从小学,否则好不容易摸进某个珍品收藏家的保险柜,牵出一副赝品,完成不了任务还是其次,面子上过不去,那就丢脸丢大发了。
“鱼鱼,你要不要看看我的?”
没等冷非鱼答话,君无瑕已经将手里的画板献宝似的递到她面前,冲她讨好地笑着。
“画什么了,这么高兴。”
冷非鱼笑眯眯接过画架,目光触及到画纸,笑容便僵在了嘴角,皱了皱眉,她极力控制着脸上的表情。
雪白的画纸上,只有一张素色人物头像,那是她埋头做画时的模样,画上的人她至今还未熟悉,可她知道那是她现在的容貌。她记得老师曾经说过——境由心生,画由心造,画里没有别的色彩,单调的黑色却比任何艳丽的色彩更刺激她的视觉。一黑一白中将她一颦一笑里的温馨与缱绻毫不掩饰地在笔下淋漓尽致地演绎了出来,那笔间藏着的情愫赤、裸裸地展现在她眼底,是宣言更是承诺。
眼神闪了闪,她佯作若无其事地将画板递了回去。
“怎么,你不喜欢?”君无瑕失望地眨了眨眼。
“没,我很喜欢。”冷非鱼淡淡地笑了,“不是说画花吗,怎么突然把我画上去了。”
“人比花娇,自然是画人了。”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上去吧。”
见冷非鱼岔开话题,君无瑕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却还是小心将画板抱在怀里冲莫曹挥了挥手,任他推着自己朝别墅大厅走去。
晚饭的时候君无瑕心情不错,比平时多吃了半碗饭,君不诈瞧在眼里,乐在心里。又叫下人盛了碗参茸汤给君无瑕,满意地看着他全喝光之后,才挥手散了晚宴。
冷非鱼与君无瑕回到卧室,在他的强烈要求下,叫莫曹把他的那副素描拿去裱好,准备挂在床后的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