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绫集团总部设在苏州工业园区现代大道上的一栋三十多层高的气派大楼里。大楼毗邻有名的金鸡湖,楼层越高,所看到的湖面就越开阔,就风景而言,所处位置真是绝佳。
大楼周围是大片的绿化带,外面是一圈高高的围栏。大门口,四名训练有素的安保笔直地站岗;当一辆酷黑斯帕克缓缓开来时,他们齐刷刷地向着汽车里的人行了手礼。车停在大楼入口处,亦苏下了车,开车的金秘书便将车开去了地下停车场。
走进自动门,宽阔的大堂顶正中悬挂着一盏巨大的水晶吊灯,天色一暗,七彩的光芒如钻石般璀璨。左右两边都放置着牛皮沙发和黑色茶几,供来客休息。前台有两位长相出众的女值班员,化着淡妆,穿着黑色西装,面带笑容,向款款而进的亦苏点头敬礼。
亦苏颔首回礼,来到电梯边,按下了29楼。
她到了开发部,率先到了部长办公室。前间里的何秘书见是亦苏,连忙行礼,然后拿起桌上的电话说:“洪部长,裴部长来了。”
何秘书通报之后,为亦苏打开了里间的门。
洪部长年过四十,是一个很有名的设计师,七年前别的公司跳槽过来,很快就脱颖而出,组长,副部长,部长,只用了四年就从拥挤的员工办公室搬进了这间单人办公室。她性格稳重、老成,从办公室简朴风格和井井有条也可略窥一二。
看见亦苏,她并没有起身,只是身子微欠,算是打了招呼。虽然她算是长辈,可亦苏毕竟是董事长之女,全公司除了她,还没有人对亦苏这样没有礼貌。
亦苏径直在她对面坐下来,面前,是一束散发着淡香的紫罗兰——洪部长的桌上有一只琉璃花瓶,每天何秘书都要插上一束新摘的部长最爱的紫罗兰。
鲜花有些挡住了两人的视线,亦苏抬手就将花瓶朝旁一挪。
洪部长看看被亦苏快手移动的花瓶,一种不悦刚流动到眼里就被她压制下去。那只花瓶是十多年前她从一个镇上老人那里买来的,十分珍爱,平时自己都是轻拿轻放。
“洪部长,听说你跟副董事长提了好多关于我的新提案的意见?”
亦苏两手搭在右侧大腿上,开门见山地问道。
“嗯,那天裴董参加部长级会议,我就顺便提了点看法。”
洪部长神态自若,仿佛早就预料到亦苏会找上门来。
“顺便?”亦苏头一歪,讥讽道,“顺便的话,居然足足讲了四十分钟!”
洪部长面带微笑,眼睛垂下来看着桌面,涂着紫色睫毛膏的睫毛又长又密。
“关于新提案,开发部前几次的讨论会议上,你不是没有意见并且表示支持吗?洪部长,为什么现在又要这么做?”
在这个久经沙场的职场老手面前,年轻的亦苏还是显得稚嫩了一些。明明是对方理亏,可对方却处之泰然,脸上露出一种不与小女孩计较的超然感,倒是她沉不住气了。
“裴部长,你忘记了吗?”洪部长端起手边的绿茶喝了一口,慢悠悠地说,“你最初提出这个欧美风丝绸服饰设计的提案时,我就说了,我不赞同。”
亦苏一怔,回想了几秒钟。
“是,当时你就随口说了一句‘欧美服饰的风格很难用丝绸质料表现出来’,再无下文,这也算‘不赞同’?身为部长的你,难道还不懂什么叫正式的讨论?”
“裴部长,你也知道,虽然你只是名誉部长,但是决定权都在你手上。这次你提出这个提案,我虽不赞同,也不能对你的提案完全否决,只要有一定的可行性,我和整个开发部就应该配合你,最大程度地完善提案。况且新提案总是要经董事会审查之后,才会开展研讨,既然这个提案已经通过审查,表示公司还是支持的。至于对董事长讲的那些,真的全都是我难言的、真挚的意见。”
洪部长滔滔不绝地说着,语句连贯而流畅,仿佛是在背诵早就熟记的台词。明明一听就觉得虚情假意,但就是找不出不对的地方。
亦苏呵地冷笑一声,理了理贴在额头的刘海。洪部长不好对付,她并不是第一天才知道。
“既然你认为,在开发部我具有最终决定权,那你对本部门的提案有意见,没有对我讲就对董事长讲,这不就是越级上诉吗?”
洪部长一愣。她以为自己的说辞无甚纰漏,却没料到亦苏会扣以她越级上诉的罪名。
“哎,哈哈哈!”她笑着说,“裴部长,你误会了。我只是在会后与副董事长随意聊天中顺便提到的,并不是,正式的上诉。”
“董事长昨天找我了,让我重新整理提案。不管你是随意的还是正式的,这样的后果都是正式上诉的后果。那么,我只好认为,你就是进行了正式的上诉。”
亦苏半分不让,紧咬其后。
洪部长终于不笑了。她站起身,两手相握放在腹前。
“裴部长。那我们现在来确定一件事吧。”
亦苏望着她。
“关于权限的事。”
亦苏冷冷地说:“可以,你说。”
“自从去年12月裴部长进入公司,出任产品开发部的名誉部长后,部门里的大小事务都由你过问,由你裁决,对吧?”
“对,然后?”
“那么请问裴部长,你明白什么叫‘名誉部长’吗?”
洪部长垂眼看着仍坐在皮椅上的亦苏。
“你是想说,作为没有实权的名誉部长,这几个月我的所作所为,是严重地越权了?”
亦苏仰着头对着她,两个年龄悬殊超过二十岁的女部长,假意吟吟的笑容中,满含着剑张弩拔的阵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