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封的琴盖被打开的一刻,冯婕就知道这是一架十分难能可贵的钢琴,她伸出小小的食指按下琴钢,那琴十马发出一声咚的声音,琴声清脆而悦耳,她抿着嘴笑了一下,两手提起裙摆,一时忘记自己穿着及膝的短裙,却又似模似样地优雅坐在琴椅上,小小的手指轻轻放在黑白分的琴键上,侧着头想了想,弹起那首轻快的《气球》,二十一世纪的歌,老一辈的人根本还没有机会听到,咋听之下与当时流行的缓慢曲子又有天渊之别,当琴声叮叮咚咚地响起时,满室的客人都被吸引住,实在——实在是太好听了,人们停止了交谈,都转头看着那驾久违了的钢琴,如果不是看到小小的、穿着黑色皮鞋的小脚在钢琴下出现,都以为钢琴不甘寂寞,自己响起来呢。
一曲奏完,众人意犹未尽,都要求再奏一曲方才罢休,冯婕无奈,只好再奏一曲,一曲完罢,全场寂静,她早就已经习惯了众人的反应,这些人都反应慢半拍,估计等她将琴盖合上,他们方才反应过来。
反正自己还小,正打算跳下来叫外婆帮忙将琴盖合上时,在人们后面传来清脆的打拍声,是鼓掌的声音,因为现场实在太安静了,这鼓掌的声音又来得太突然,就连外公外婆都忍不住抬头张望。
冯婕因为个子问题,当然什么都没看到。
拍掌声一落,从人群中走出一个美妇人,只见她凤眼含笑,肌肤如雪,又泛着梅红,黑发高高挽起,一支闪着绿光的玉钗横穿而过,两耳垂着黑珍珠耳环,脖子上的珍与看起来是与耳环匹配的,穿着米白色棉布长衣,露出的手腕戴着两只绿的手镯,黑色长裤,配啡色皮鞋,整个人看起来除了高贵之外,更是像莲花一样清爽怡人,绿的晶莹,黑的高贵,怎么看这身配搭都完美到了极点,就连冯婕都看呆了,这——,完全是某部电影里的女主角嘛。
可是她为什么鼓掌?是因为自己的琴声感动了她吗?
她笑着看着冯婕,还没开口,外婆就笑着道:“小婕打扰到颜夫人了。”
颜夫人眉梢眼角都带着笑意,要多温柔就有多温柔,只见她红唇微张,笑着道:“琴声这么好听,怎么说是打扰呢?”
外婆这么说也不过是客套话,她的用意很明显不是说打扰,人家也并没有被冒犯的意思,何来打扰呢?既然醉翁之意不是酒,当然会有下文,她朝小婕点了点头,小婕知道她的意思,连忙走到她身边,乖乖站好,只见外婆将小婕往前轻轻推了推:“这是我的孙女,莫婕。”转头又对小婕道:“这是颜夫人,快叫人。”
小婕懂事地喊:“颜夫人好。”
颜夫人只觉得眼前一亮,随即道:“莫夫人好福气,孩子长得真好。”
众人忽然唏嘘起来,谁都知道,颜夫人一子一女,本来也是十分有福气的一个人,一年前丈夫出车祸,坐在车上的儿子当场与丈夫共赴黄泉,剩下孙儿寡母,幸好夫家与娘家势力相当,而夫家也并没有嫌弃她,况且她尚有一女做筹码,所以并没有被赶出夫家,不过这打击也足够将她打垮,而两个月前,女儿也因为学业问题直接到了国外,宠大的祖屋只剩下她一个人守着,众好友才想着要多点与她来往,征得她同事后,局长夫人与她关系又十分密切,于是做主将今天的晚宴设在她家,目的不过是热闹热闹,增添点人气,冯婕怎么都没想到,这么漂亮的地方,居然是私人住宅,更想不到,眼前这位美丽的夫人居然是个寡妇。
重生的她,并没有异能,能知道过去未来,是因为她重生在别人身上的关系。
不过聪明的她,最知道现在应该怎么做了,她决定来一个以静制动。
“莫小姐赏面再奏一曲吗?”颜夫人用期盼的眼神看着她,搞到她都不好意思拒绝了。
于是她十分爽快地道:“当然可以。”
“就弹梁祝,可好?”颜夫人私自点起曲来。
冯婕小小的眉头一皱,梁祝?脑海迅速掠过梁祝的乐谱,发现这首歌自己虽然没有弹过,但不知道为什么,曲谱却像生了根一样印在脑海,前世的她都不知道,原来自己记忆力这么好的,这首歌,她只记得是前世教她乐曲的老师弹过,其实她只看过一眼,因为嫌它太凄戚,一直不愿意碰这首歌,却没想到颜夫人独爱此曲。
她点点头,扬声道:“当然没问题,夫人还可以再点。”
颜夫人似乎松了一口气,随即又宽慰地道:“怎可以再劳烦莫小姐呢?我这就听着好,曲目虽多,但我却独爱梁祝,如果人生真有轮回,为什么不让我随君去?”说完眼眶居然一红,迅间起了雾气,似要随时下起雨来。
冯婕不敢再多说什么,连忙坐回去,乖乖弹起那首古老的调子,却不知道为什么,眼前总是晃着颜夫人那张美丽的容颜,瞬间起雾的情景,令她不能集中精神去演奏这首歌,虽然她已经弹得不错了,但一闪神,居然弹错了一个音符,她偷偷瞄了瞄颜夫人,她微闭着双眼,不过那个错的音符掠过时,她居然眉心一拢,冯婕不敢大意,连忙集中精神,深吸一口气,将余下的调子弹完才松了一口气。
完了后她才发现,自己胸口发闷,掌心微热,心跳加速,就连太阳穴都突突地跳动着,这种情绪就算是前世去试镜的时候都没试过,她忽然明白过来,这情绪原来是来自冯婕本身的本能反应,这个孩子的身体毕竟是别人的,现在是什么情况?
她感到自己的身体起了变化,这种变化让她觉得诧异,自己一向控制力十分强的,什么大场面没见过,面对陌生人从来没有怯过,那么,这真的是冯婕反应喽,看来自己要适应这具身体还真得需要一个时间。
场内的人听完曲已弹完,却没有一个人鼓掌或赞好,气氛变得十分诡异,虽然看周围人们的表情大多同情地看着这个美丽的颜夫人,但她却并没有傻傻地问为什么。
良久,颜夫人叹了一口气,她缓缓地说:“如果茹静在就好了,她最喜欢弹琴给我听。”
莫老夫人安慰道:“寒暑假都可以回来。”
“女儿大了,翅膀硬了,还会回来么?”
“会,你看我就是,女儿大了,结婚了,生子了,依然还是你的女儿,她还会生孩子,你看,莫婕是我的孙女,不是好好的?”话是说了,却不知道颜夫人理解了多少,虽然莫老夫人也不是安慰人的料,不过也就将就着吧,说多了不好,不说又不好,只好说得模棱两可了。
梦中人始终会醒,颜夫人抬起眼看着冯婕,只见小女孩唇红齿白,虽然笑起来门牙不见了,却更显可爱,文静得来又显贵气,实在是一棵不可多得的好苗子,她说出一句令全场都惊讶的话:“莫婕吗?做我的干女儿可好?”
全场的人听完都不约而同地倒抽一口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