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紧赶慢赶,武玄奇回到大宅时都已经是晚间八点出头,陆家姐妹这次破天荒地没有躲到房间里去。可见陆雯琪把小黑猫揽在怀中,闷得它呜呜直叫的样子,他就知道她们是在强撑着身体跟心里的恐惧作斗争。
武玄奇并非三岁小孩,对於他的晚归,陆家姐妹都只是关心地问候了声;程冉则从厨房热了饭菜,端到厅堂来;四人就聚在一起闲话家常。
虽然有意避开周儒溪不提,但大家还是不由自主地说到了天地人集团。
吃过晚饭,一切琐事处理完毕,武玄奇就通过地球人搜索起天地人连锁饭庄的事蹟来。
从陆雯琪的言谈与网路中的资讯了解到王曦煌似乎不是个善於沟通之辈,一句话说不好可能会招致其大打出手,武玄奇略带着疑惑进入了修炼。
又是一夜未睡,精神气爽,打了拳、吃了饭,武玄奇没有急着去市里找人,他觉得当务之急应该先把竹苗种下。
既是仙家栽培的紫竹,当然不能随意种在池塘边就了事的,需要按照八个方位,以八卦阵摆布方才显其妙用。
虽然武玄奇读的书籍颇多,但其实根本对布阵之道一窍不通,不过还好他练玄武拳时的下盘功夫便是八卦步。
陆雯琪早在早餐前被司机接往市区工作了,而程冉则用婴儿车带着九宝在打扫二楼和小院。
於是,叫上陆莫艾帮忙,先用土砖碎块草草地定下四正方位,武玄奇便以正西方起坎步开始走出八卦。
大宅是座北面南的格局,四正方位都极其标准,武玄奇按着步伐将艮、震、兑、巽四个偏方落实好,他和陆莫艾两人便忙活起来。
买工具。两人跑到镇上转了一圈,把铲子、细沙、木棍儿以及些许肥料都带了回来。
挖坑。挖长、宽各20厘米的种植穴,穴深30厘米。由於池塘周围的土壤常年有池水浸润着,所以这道功序只凭陆莫艾用小铲子便能轻易做到,而且看样子她还弄得不亦乐乎。
“嘻嘻!猫猫。好玩不?”
显然是对新主人伸出沾满泥垢的手来摸它表示不悦,小黑猫连续後跳了几步,摇头晃脑地喵呜喵呜叫上两声。
和土。武玄奇把挖坑出来的土取一半和上细沙与肥料备用,瞧着小艾灰头土脸的模样,他也觉得心情大好,转身仔细地为紫竹幼笛架上木棍儿。
武玄奇可没有少年道士那种令竹苗直立不弯的法门,幼竿自然一放开手便有些弯腰垂头的趋势,因此必须用直顺的木棍儿固定好竿身才行。
接下来当然是插竿和填土。这本来应该属於极其简单的事儿,武玄奇却发现,既是仙家植物,哪有那麽好相与的。他折腾了老半天,愣是一株紫竹都栽不下。
太邪门了!难道这也有诀窍不成。武玄奇已经交换着试了5株了,他感觉竹苗每次插入****,都总有种古怪的力量将幼竿反冲上来,震得自己虎口生痛。
仔细回想昨天见到紫竹的情形,武玄奇顺手将第六株紫竹幼竿插入坑中。
这坑穴这竹苗好像存心要跟他对着干似的,这一次他可没把心思放在此处,幼竿却极其顺利地便紮进了种植穴中,一点阻碍都没有。
玩米名堂?!武玄奇愣了愣,旋即想起周大哥初见紫竹时绕着它们打转的架势,他忽然明白了丝毫端倪,忍不住趴下脑袋在这幼竿上打量起来。莫非还得对号入座的?
果然,武玄奇在这幼竿的末端瞧见了一个坤卦样式的刀刻痕迹。连忙给坑穴上了土,他拿起其余幼竿看看,无一例外,每株幼竿上都刻着各式的卦爻。
晕迷!真是坑爹的设定呀。武玄奇嘴角抽搐地於心中吐槽道,接下来的事情对他来说可就简单多了。
正北为坤已插了六断刻痕的幼竿,那麽正南就是三连的乾刻紫竹。以此类推。离则中虚占东,西以坎为中满;兑上缺在东南,巽下断於西南;震仰盂镇东北,艮覆碗扣西北。
一个先天的紫竹八卦布局便这般形成了。
填了最後一拨土,武玄奇还没直起腰呢,令人惊奇的意外便发生了。
“下雨了?!”陆莫艾的声音带着疑惑说。“咦!奇哥哥。池子在冒泡哩……”
哪有什麽雨呀!武玄奇确实听到了咕噜咕噜液体沸腾的声音,可是一点雨丝也没感觉到。然而,当他抬头看去时,第一眼就注意到陆莫艾立於坎位的幼苗边,捧着脏兮兮的双手正在淋雨。
雨从何来?在坎位的紫竹幼苗两米身材齐高的位置,就像那里多安装了一个看不见的莲蓬头般,豆大的雨点无声无息地洒落在陆莫艾手上。
池塘中央仍旧在咕咚咕咚地直翻滚着水泡,犹如一泓热情的温泉。武玄奇伫立在震位与离位之间,尚能清晰地听到阵阵不知道是劈柴还是打雷的劈啪声响,他尝试着将手伸向代表离位的幼竿。
还没够得着那竿头的,武玄奇便猛然缩回手来,把左手放到眼前一瞧,他登时就傻眼了,几根指背上的毫毛都被烧化光了。
这对号入座得也太离谱了吧!连卦位的变幻都对出来了。吹着被仙法灼得炙热的手指背,明白这是竹阵初初激活时的现象,武玄奇不敢大意,跑到陆莫艾身边,把她往厅堂里赶。
“快进去吧!真要下雨了。你身子虚,秋风冷雨的别冻着才是!”
陆莫艾像只小绵羊乖巧地点点头,招呼着小猫小碎步奔进厅堂里。
还好是个听话的丫头!要是换作金津灵,又该得玩闹一番才肯罢休的。武玄奇也一步一回头地往厅堂中走来,对於为什麽会突然想到姓金的那小顽皮,他自己也觉着很疑惑。或许是许多天没见面了吧?
在武玄奇的注视下,池中翻滚的水泡渐渐蒸腾起团团肉眼可见的热气。热气迅速上浮,凝结成云。
当十几块云朵上升至目不可及的高度时,它们厚厚的身躯碰撞在一起。天空响起震耳欲聋的霹雳,一场滂沱的大雨就在两人面前拉开序幕。
有妖气?!武玄奇蹩起眉头,豆大的雨水里带着鱼腥草香味,虽然气息很淡,但他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
陆莫艾却没有这样觉悟,她在惊讶於为什麽那麽大的雨半滴都没落到池塘的范围内。接着她就看到隐约有一层透明却七彩的顶篷被那八株幼竿支撑着展开在池塘的正上方。
就是这层看似一击即穿的薄薄屏障,把无数碎石般的雨点给毫不留情地挡在半空之外。
陆莫艾圆圆的眼珠子难以置信地定格住了,她可无从想像这是什麽仙阵仙法之类的,她只以为这是大自然突然向自己炫耀出奇妙的一面。
“哇哇哇啊!”
头顶上的木板传来轻脆的嘎吱声,随即是孩子兴高采烈的欢呼声,而後女人不解地说道:“奇怪了!怎麽就下起这麽大雨了?昨晚天气预报不还说今天只是晴到多云吗。”
程冉抱着九宝出现在前院二楼的左侧窗前,武玄奇一抬头便望见她额头还在冒汗,想是刚打扫完毕而已。
“程冉姐姐!过来过来。这里漂亮的东西呢,好看极了!”
“天气预报就跟房价调控一样,永远都说不准的!”武玄奇嘲讽地露齿一笑。
程冉以为陆莫艾说的是那些紫竹,她往天井间望了望:“我说你们两个怎麽总跑进跑出的呢?原来是把紫竹都给种好了呀!”
武玄奇没来得及回答程冉的话,因为女人已经惊叫着转身跑向远处。
“呀!我们在後院晾的衣服。”
池塘早就停止了冒泡,可雨还是一直下着,完全没有收势的意思,直到傍晚陆雯琪从公司回来,它们仍旧跟豆子一样倾盆而落。
时间已经越来越晚了,可天色依然一片灰白的样子,偶尔有霹雳闪过、雷声刺耳。在竹阵造就出来的大自然威势中,其他的万物尽皆臣服,往日里听到些虫鸣鸟叫的,现在都噤若寒蝉。
如此威能,显然将大宅阴森的气氛也给冲淡了。吃过了晚饭,武玄奇陪着三个女人在後院二楼的厅堂看着电视。
倏地,他心中油然产生一种共鸣般的欣喜,似乎前院的池子下有什麽长眠的物事被雨水吵醒了。
同样感应到这种情况的还有小九宝和小黑猫。
小家夥在程冉怀里忽地咯咯笑了起来,兴奋得直转动着双掌:“嚼嚼、嚼嚼嚼!”
小东西也登时从洋式沙发上立直身子,汗毛竖立地呜咽嘶叫:“喵呜、喵呜喵!”
武玄奇不用想也知道,小九宝是抱着包容的心态表示对那物事的欢迎,小黑猫则以镇邪使者的姿态向这物体发出警告。
“卟嗵!恩公、恩公……”
随着一声水响,清弄的声音以仅有武玄奇能听见的方式,由远及近地呼唤着传来。
难道是金鳞玦苏醒了?!武玄奇心中一动,腾地站起来。当他转身准备去看个究竟时,小九宝却发出抗议地哼哼声,意思是他也要一起过去。
真是个缠人的娃呀!武玄奇没辙,伸手就打算把孩子由程冉手上抱开。
程冉哪里肯让男人得逞,知道他想离开,她将怀中的宝宝捂得更紧了,一副生怕被人抢了自家孩子的母亲模样:“不行!外面风吹雨打的。你抱着孩子,想去哪儿?”
“前院有点动静!我想过去瞧瞧。”
“嗯?!”程冉抬起头来,疑惑地看了看武玄奇。“那去吧。小心着点!”
见小妞态度如此,武玄奇也难以强求,只能调头就走。小九宝却不依不饶了起来,叫着嚷着,非要和他一起,仿佛前院池塘里有啥非比寻常的诱惑一般。
“这孩子!怎麽突然这麽不听话了。”程冉纳闷至极地看了看小九宝,又瞧了瞧武玄奇。
陆莫艾捂着嘴在一旁偷笑了起来。
武玄奇耸了耸肩,很无辜的说:“你瞧!可不是我要带他走的。这样吧!给娃多添件衣裳,我抱他逛逛就回来。”
程冉还能不同意吗?她把放在沙发扶手上的小棉袄给九宝套上,责怪地推给武玄奇道:“可别给孩子整生病了!”
武玄奇郑重点了点头。
这时,陆莫艾别过脑袋来,嬉皮笑脸道:“真像!程冉姐姐真像九宝儿的亲生妈妈。”
一直默不作声的陆雯琪却鄙夷地冷哼了声。一个就知道装乖的笨女人!
气氛有点不融洽,武玄奇连忙抱着小九宝闪人,小黑猫当然也想跟上去,可它方一转身,便被陆雯琪一把拉到身边去。
屋外的风还在呜呜地吹,肆虐着天地间的一切;窗外的雨也在喳喳地下,吵闹得万物不得安静。
武玄奇来到前院二楼,站在正对着天井间的大窗前,拉开扇页朝外看去。他的第一眼,便落在了於忽明忽暗的天光照耀下,池子中央上方飘浮着的、如仙子般的人影。
是清弄!武玄奇深深地凝望着那个人,在确定了此人身份的同时,又不敢相信地朝左右看了看,他在怀疑自己是不是不知不觉又走入了梦境之中。
“恩公莫怕!这并非奴家所造之梦。”瞧武玄奇讶异的脸色,清弄不禁莞然。
“那你现在是什麽情况?清弄!”
清弄身子悠悠飘起,上升至与武玄奇一般高度的位置,微笑道:“这还要得亏於恩公布下的竹阵呢。”
“哦!”武玄奇并没有表现出多麽意外,显然这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