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淑云和王冠弘都盯着她手中的那个人。但她又怎么可能将自己的保命符给丢了呢?安瑶华倚在窗前,揪下一把探进窗来的桂花。米黄的黄粒儿静静地躺在羊脂玉般白嫩的手心,让安瑶华想起了小意乖巧的水淑云。王冠弘喜欢的就是这种女人么?安瑶华五指收拢,一把桂子被她捏烂。秋桂那种馥郁的芳香被青涩的草木汁味儿掩去。
“好吧,你既然喜欢,我就要让毁给你看!我要让你纵是九五之尊仍无力回天!”安瑶华嘴角绽放一朵残酷的笑意。
安瑶华当即唤来景旭,如此这般的交待一番后,景旭领命而去。
当天,一件惊天大案被顾皇后识破!已故的孝贤太后灵前所奉经书在字里行间竟然暗藏着诅咒之词!而这些经书都是由贤名在外的水贵妃亲自誊写!
王冠弘的生母赵氏到死的那天都是先帝的贵人。直到王弘冠登基为帝才追封她为孝贤太后。在争权夺利的朝堂和后|宫,自古母子之情就浓于父子之情。王冠弘对先帝只有忠和义,没有敬和爱。但对于含辛茹苦抚养他,护着他的母亲,他一直都极为孝敬的。赵贵人生前与年幼的水淑云极为投契。水淑云那种温吞绵软的性子极合她心意。所以,王冠弘同娶二女,顾惜君为后,水淑云为嫔。后来水淑云产下皇子后,又被晋封为皇贵妃。王冠弘一直都极宠爱水淑云。
水淑云每年在孝贤太后的生辰都会抄录一卷佛经供到她灵前。这一举动一直都深得王冠弘褒奖。
而这次,侍候在孝贤太后牌位前的小黄门失手打翻了油灯,火苗将经卷一烤,黄色的经卷上有好些地方变得透明起来!小黄门吓破了胆,将这事禀报给了顾皇后。顾皇后在众妃面前再用烛火烤经卷时,发现那些透明的地方连起来竟是一行小字——赵氏负我,永世不得转世投胎!居然正是经书的抄录者水贵妃的字迹。
事情牵涉孝贤太后,顾惜君不也擅作主张,立马请来了王冠弘。王冠弘阴沉着脸命人搬来往年水淑云誊写的经卷。一卷卷经卷被展开,再在烛火上烤过后。每一份经书上都有同样的字迹!
王冠弘怒了,抚心咳了半日,气得说不出话来。顾惜君喝斥道:“贱妇!你还在十多年前的仇么?”
原来,十多年前,水淑云的父亲只是京中从四品官。水淑云这样的身份自然只能和赵贵人这样的品级不高的后妃来往了。顾惜君和安瑶华偶然到赵贵人的憩香殿玩过后,赵贵人叹道:“淑云贤惠,却是不及瑶华和惜君大器!”
那时的安顾水三女都还只得七八岁。安瑶华还没有和王冠弘定亲。她听了这话娇声问:“贵人,我当得皇后么?”
赵贵人笑道:“只要太子娶了你,你就当得皇后!”
水淑云从未留露过对后位的觊觎。经顾惜君一提点,王冠弘想起这事来,恨得咬牙切齿。孝贤太后生前的话的确可以影响王冠弘的判断。如果是为后位,他相信水淑云是做得出来的!
水淑云喊破嗓子无果,最后只得含冤入狱。
顾家和水家两党之争,顾家完胜。四殿下王世嚣竟然没有去向皇上求情,甚至没有去狱中看望他的母亲。他第二天早朝时无比虔诚地跪求去修筑定陵,以赎罪。
“老四你何罪之有?”王冠弘问。
“儿臣没有及早发现母亲的不臣之心,竟让孝贤太后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儿臣生为王家子孙,罪不可恕!儿臣恳请父皇同意让儿臣去修定陵!儿臣发誓,有生之年不回庆安!”王世嚣言辞刚硬,掷地有声。水家一党听了这些,纷纷要他却充耳不闻。
王冠弘有些动容,“有生之年不回庆安”就意味着王世嚣已决定退出皇位之争!跪伏于地的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少年!在权势之争中,处于弱势那种凄惶王冠弘是再明白不过了。不过,权力就意味着血腥!他的继承人必须要有过硬的手段和后盾!这一局,水家输了,老四输了。那么他们就得服输!老四这么做只是想保命罢了!倒底是自己的儿子,王冠弘软了语气,温言安抚他几句后,便允了他的请求。至于修筑定陵所用的款项,王冠弘令户部一定马虎不得。
修定陵是个肥差!玉涵眉得知这个消息后,忙着给安瑶华出点子,要她设法派一个自己的人去定陵,也好分一杯羹。
“难道眉娘觉得鸿记赚的银子还少了么?”安瑶华着实不愿意与定陵扯上关系。因为那里将是王冠弘百年之后与顾惜君的陵墓。
玉涵眉真想把她的脑袋给剖开看她在想些什么。她耐着性子说:“公主想想,四殿下是这么容易放弃的么?他些去定陵必然有所动作。公主派个人去,到时候自然有好处的!”
“我当然知道他会有所动作了!”安瑶华不无得意地说道,“我还怕他没有动作!”
玉涵眉了悟。原来阴了水淑云的是安瑶华!这样她可谓一石二鸟。一方面将王世嚣逼上了绝路。另一方面,王冠弘不是傻子,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水淑云入狱明显是顾惜君使了手段。这样一来,王世嚣记下了这笔仇。而王冠弘对他的皇后也有了几分戒备。安瑶华则是坐收渔利。
安瑶华最终给玉涵眉说得动了心。当然,她派出去的人自然是修扬了。重任再一次落到了修扬肩上。只有玉涵眉明白,这次修定陵将是修扬命运中最大的一个转折点!
赶在修扬离京前,玉涵眉再次找到了他。细算起来,她竟有二十来天没有见过他了。因为前次他回京时的招摇,也因着安瑶华上次半真半假的指婚试探。玉涵眉觉得她有必要避嫌。
“怎么?不再避着我了么?”修扬穿上了暗红色的秋裳,阔大的袍服让他显得更加高大魁梧。
玉涵眉一愣,辩道:“我又没做亏心事,为何要避着你?”
“真的没做亏心事?”修扬目光灼灼,极为笃定。
那双眸子深沉如夜空。偏又有那么几点星子闪耀着让人无法抗拒的光芒。玉涵眉的心狂跳几下,喃喃地说道:“我可不还是为了你好……”
如果其他人说这种话,修扬会觉得她有所图。而玉涵眉说这句,他直觉她就是真为了他好!他放柔了声音:“自作主张的妇人,以后有事最好先知会我一声!”
“好……”玉涵眉不自觉地答应了。
“那你倒底想要我为你做什么?”修扬温柔地问。
玉涵眉一个激凌,回过神来。这家伙居然对她施了美男计!她暗骂自己不知羞的同时,正色道:“我不是已经和郎君说过了么?将来郎君得了富贵,助我做天朝第一商户!”
修扬摇摇头,笑道:“恐怕不止这些吧?你这妇人,看似温柔无害,实则时时戒备!你倒底经历过什么,让你如此惶恐不安呢?难道是因为那个马贩子么?”
玉涵眉哑然失笑。李怀瑜是王世嚣手下采买马匹的买办,到了他口中就成了“马贩子”。不知好面子的李怀瑜听了会气成什么样。
“你有把柄抓在他手中么?”修扬又问。
这还真不好回答。如果只是李怀瑜手中捏着一纸婚书、他可以随时将玉家告上公堂的话,玉涵眉可以大大方方地告诉修扬。但是,她还想要让李怀瑜和玉茹芬过得不安生!她还要讨回她的命债!这话是万万说不得的!
修扬见她不语,叹道:“你小小年纪,心机深沉如此!真难相信你是歧州商户出自的女子!”
修扬不过比她大半岁,而且她已两世为人。细算起来,她是比他大两岁半了。听他这么说,玉涵眉笑了:“郎君出言相激,就真的那么想还了我的人情,与我再不相干么?”话一出口,玉涵眉自觉有些手撒娇的意思了,不由得低下头红了脸。
修扬哪里见过玉涵眉害羞的样子?秋阳淡淡,她吹弹可破的脸颊上泛起浅浅的红晕,煞是可爱!他不自觉地倾身靠近,一股若有似无的青梅味传入鼻中。这种感觉,着实不恶!
玉涵眉省过神来,退后一步,慌乱地说道:“我……我来找郎君实是有要事相商……”
“说。”修扬也是回过神来,比自己主动亲近一个妇人的行为大为不解。
玉涵眉清了清嗓子,认真地说:“郎君此番随四殿下去定陵,说不定四殿下会让郎君做最难做的采买。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和你做笔生意……赚来的银子我们四六开。你六我四……”
修扬定定地看着她不说话。
那笔银子太大了!玉涵眉有些心虚,忙改口道:“三七也行……嗯,二八的话你需得把你的那成银子孙借我一成……”
“那你认为四殿下会让我采买什么呢?”修扬不动声色地问。
“石灰。”玉涵眉不假思索地回答,“定陵拟这下在湖州鉴智湖心的岛上修筑。这是钦天监寻的风水宝地。然,那片岛屿地处湖心,深挖下去必定潮湿。要想修成上等的陵寝必然缺不了石灰。歧州正好有数十座石灰窑,到时候我着人将石灰运到湖州。朝廷的银子,可着劲儿花就是……”
“那你是不是早就让人将歧州的石灰窑给买下了呢?”修扬问。
玉涵眉惊觉自己再次失言,吱唔道:“没……”可对上修扬那双不容她躲闪的眸子,她只得硬着头皮点点头。
修扬又问:“最近,你暗中着人大肆收购白布,难道你又想做布帛生意了么?”
玉涵眉大骇,惊得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