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涵眉让江秀代她约好了田进良在歧州最好的茶楼闻香阁里商谈。景旭竟然在玉涵眉到达之前已经到了!
玉涵眉微愠:“郎君跟踪我?如果郎君不放心,大可像上次那般住进玉家!”
景旭不屑地说道:“你这妇人,有什么值得我窥视的?”
等到田进良进入茶楼时,玉涵眉才算明白景旭的用意了。田家是歧州大商户,比如今的玉家兴旺得多了。田进良是田苍术嫡长子,现年二十岁。他来和玉涵眉商谈居然带着好几个仆从,其中不泛身强力壮者。玉涵眉只身一人,车夫都候在茶楼外,相现之下,气势上便输了三分。幸而有景旭坐阵,她才不至于孤立无援。
“玉大姑娘?”田进良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玉涵眉的变化太大了。数月前,田苍术曾向玉延年提过亲,要玉涵眉嫁田进良为妻。田时良那时便刻意留心过玉涵眉。那时的她,只一双眼睛生得极美。如今,她仍然是原来的她,却又不全是她了。那种从内心散发出来的自信和果敢让她彰显出一种不同于田进良见过的任何绝色女子的美来!
玉涵眉含笑问好后,双方落座。
“这位是……”田进良得知玉涵眉约他商谈便以为是田家和玉书文之间的交易暴露了,玉涵眉这回是找上门来讨说法了。玉涵眉在离开歧州前所表露出来的神奇的经商才能让田进良意识到她虽是一个妇人,却不容小觑。他不仅带上了玉书文亲笔所立契约,还带上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家丁。在他看来,玉涵眉再精明,也不过是个妇人。有几个家丁往旁边一立,不怕她不怯场。
“在下景旭。”景旭淡淡地应了一声,也不起身。
一听景旭之名,田进良慌忙起身告罪。一番客气礼让之后,他又才入座。景旭至始至终都淡淡地,让田进良甚为忐忑。
“玉大姑娘可是为玉家宛春那边粮号的事而来?”田进良小心地问。
玉涵眉坦白地说:“宛春那边粮号出了什么事?还劳郎君细说。”
田进良将玉书文亲笔所书、加盖有玉家家主印鉴的文契拿了出来。原来,玉书文接手玉家大权便想立马做出一番成就来给玉延年看。玉茹芬刚嫁到李家那大半年,向范氏伸手的时间可不少。可恨当时玉涵眉管着家中事务,范氏不敢伸手,就只能拿自己的本己去贴玉茹芬。田书文一方面看不得自己的母亲和姐姐受委屈,另一方面也不满玉延年居然将家中大权交给玉涵眉。于是,他要证明自己比玉涵眉这个女流之辈强!他贸然从北地进了一大批药材。然而今夏多雨,药材保存不善,全给霉掉了。到了收秋粮的时候,玉家早先就与田家定下协议,玉家今秋在歧州不收粮。所以,玉家粮号的粮只能从歧州周边郡县购得。玉延年倒是留了足够的银子,也交待过几个可靠的管事。无奈玉书文一意孤行,收粮的银子给挪用了。现在血本无归。
田家一直就在等着这种机会削弱玉家。所以,玉家在歧州粮号一吃紧,田进良就找到了玉书文。一纸契书下来,玉书文暂为缓解了歧州粮号的燃眉之急。玉延年入秋回过歧州,也给范氏和玉书文件给糊弄过去了。
玉涵眉听后,沉吟道:“这么说来。不止是宛春出了问题。玉家粮号现在一定都缺粮了!”宛春的粮号能值多少钱呢?她看了那张文契。田进良还算有良知,给了一个较为公平的价格。可是,玉家粮号里所卖出的现粮一定是从田家粮号里买回来的。同价买同价卖。如何能赚银钱?更别提人工等费用了!
田进良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这白纸黑字的文契在,又有玉家家主大印。大姑娘不能不承认吧?”
“当然承认了。”玉涵眉话锋一转,“今日约郎君来却是有其他的事相商。”
玉涵眉抛出了一个极诱人的价位要求购下田家在南山的大窑。田进良笑了:“我道是谁这么大手笔在歧州收窑了,敢情是大姑娘呐!怎么玉家做事突然这般小意了?我前些日子还见过你家家主,他也没有说过此事的!”
“贵人的事,你不要多问。”不等玉涵眉开口,景旭插话了。玉涵眉目瞪口呆,继而暗喜。这话让景旭说出来份量更足!
田进良敛去笑意,一脸严肃:“贵人的事,田某自是不敢过问。不过,有银子赚的事,大姑娘还是不要忘了同乡之谊才是……有银子大家一起赚不好么?”
田进良的意思太过明显了。他仍不肯出让大窑。因为他认定了玉涵眉插手的事必定会赚大钱!他可以低于市价出售石灰给玉涵眉,却不能让出大窑。
玉涵眉想了想,这事也只能这么办了。再逼下去,就有打着公主的旗号强买强卖之嫌了。她退而求其次:“能有郎君帮着打点,眉娘也算省心不少。既然我们合作互利,我有一笔大买卖还想交给郎君!”
一听又有生意,田进良来了精神。玉涵眉提出要在田家的布庄内收购五万匹白布,且要在明春三月之前交货。田进良大喜,白布虽然比染色后的成布售价低上两成,但不用承担印染的费用。省事,省人工。而且一笔生意就是五万匹!虽然今夏雨水多,棉麻价格上涨,但他算了算,玉涵眉出的价田家还是有大利可图的!不过这次,他学乖了,没再问玉涵眉收白布有何用途了。贵人的事,他哪能多问呢?有银子赚就好了!
一切商谈妥当后。玉涵眉当即拿出早已备好的笔墨立文契。不待墨迹干透,田进良就从腰间解下荷包拿出印鉴来盖上,生怕玉涵眉反悔一样。玉涵眉也从颈间取下一枚印鉴落印。
景旭好奇地看着她手中的印鉴。那是一枚小巧的桃花色玉髓。长不足一寸,雕成一个如意的模样。首端有一小孔,被一条红色的络子穿着。契书上落下一个鲜红的“眉”字。
“这个……能行么?”田进良看了落印后,有些担心了,“有名而无姓……又是大姑娘的名……”
“郎君是说我作不得主么?”玉涵眉反问。
田进良还是有些不放心,却又不敢明言。景旭漠然起身,倨然地说:“妇人,庆安也有不少布庄。价格略高,但公主府岂会缺了这点银子?”
田进良一听这话,慌忙将契书收好纳入怀中。又说了一大堆赔罪的话。他暗暗惊叹玉涵眉手中的权力!公主府的买卖居然可以全权由她作主了!双暗中责怪田夫人当初为了一季秋粮而放弃了让他娶玉涵眉填房的机会!田家亏大了,可是失掉了一座金山!
玉涵眉不以为意,笑道:“生意就是银子,银子的事,还是仔细些为好。”说罢,她又从袖袋里拿出一枚小巧的金佛来,“郎君年初得了儿子,这个金佛是庆安鸿记巧匠所为。权当我提前送给小郎的周岁礼了。”
歧州离庆安说远也不远。庆安鸿记的名号田进良还是听说过的。一接过金佛,他细细打理一番,自觉比歧州金铺的饰物着实精巧不少!他忙着道谢,又拿出那张玉书文所立的契书意欲毁掉:“宛春粮号还是还给大姑娘吧!省得你家家主听说后气着了。”
玉涵眉拦住他,说:“这东西郎君好好收着。玉家到田家购粮,该怎么着就怎么着。郎君不用看我情面!玉家的事不与你我的生意相关联!”玉延年怎么会被这事给气着呢?等到范氏母子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后,她会将玉家所亏空的银子补上的。
“大姑娘这是……”田进良吃不准玉涵眉这话的真假。因为任谁都不可能看着自己的家业败下去。何况是精明的玉涵眉呢?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然,如果只是不痛不痒的小蚁洞,谁会下了决心彻底修葺大堤呢?舍不得今日小利,就不能抓住将来的大利!”玉涵眉尽可能地说得冠冕堂皇。
田进良也着实信了,忍不住大赞:“大姑娘果然聪慧!书文年轻气盛,也得大的教训才会让他长点经验!”
一旁的景旭可不这么认为。他深深地看着玉涵眉,似有话要说,当着众人的面,却什么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