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睡得太沉了。玉涵眉醒来时,修扬也睁开了惺忪的睡眼。
“妇人,拥着你入眠感觉着实不恶!”修扬笑得欢快愉悦。
玉涵眉臭着一张脸不知说什么好。这人委实太无耻了些!虽然他与她什么也没做,但她的名节算是毁在他手里了!他却一点愧疚之心也没有!
陆儿在外间却是一夜没有睡好。一听到里面有了说话的声音,便忙着准备侍候主子洗漱。
修扬是虎贲将军,而且他已经和自家姑娘同床共枕过了,陆儿便将他视为了自家姑爷。她先绞了帕子去侍候修扬。陆儿是已故李老夫人身边的人,对于大家礼仪十分在行。她自认一切做得无懈可击。哪知她刚一靠近修扬,帕子还没有碰到他的手,就被他一掌给拍飞了!
玉涵眉惊叫一声冲了过去。陆儿躺在地上人事不省,嘴角已溢出血迹!
“莽夫!”玉涵眉已顾不得他是将军的一国之君,痛骂着将凡是能拿到的盆儿、盒儿、凳儿全都提起来往修扬身上招呼。修扬呆若木鸡,连避让也忘了。幸而帐内动静太大,引来了一直负责保护玉涵眉的王川和王户。二人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见有人受伤了,王川便急着去请军医。王户闪身上前护住修扬。
闻讯赶来的景旭稍加思忖便猜出了个七成。军医已在给陆儿诊脉了。所幸修扬未用全力,陆儿内脏受振,却不致命,只需静养些时日辅以药石便可痊愈了。
玉涵眉也不管将军不将军地,寒着脸赶人走。修扬几次欲言又止,最终随景旭走了。今天还有大事,他得亲自出面与子乌统军谈判!他抛出的筹码和想要收获的远远不止玉涵眉所说的那么少!所以,他才会在昨夜想要好好地睡一觉。
送走了修扬,景旭来到玉涵眉帐中。玉涵眉正红着眼守着陆儿。
“眉娘……”景旭在她身后站定,犹豫地问,“昨夜……昨夜……”
“昨夜将军留宿在我帐中。”玉涵眉干脆地将他的话补齐。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整个营中谁会不知道呢?
景旭眼中闪过一丝连自己都不曾觉察的落寞,“他……扬,他……”
“他只是安睡,什么都没做。”话一出口,玉涵眉才发现自己这话太过多余。无论修扬做没做什么,她都已经是被他染指过的妇人了!想到这一成,她不由得怒气冲天!他坏她的名节就算了,为什么要无缘无故地打伤陆儿呢?
景旭依着床沿坐到她身边,说:“眉娘,扬可对你说过他幼时的事?”
玉涵眉一怔,摇摇头:“他只说过他劝时丧母……一直少有安眠!”
“他还不喜人接近!在公主府,凡是有人无意或是无意地触碰到他,都会被他打死、打伤!”景旭深深地看着玉涵眉,“以前听说他在庆安街头拥着你同骑,我还以为他只是与公主置气。那天亲眼见到他见你时的欢喜,我信了,他是……他是心中有你,才不防备着你!”
玉涵眉如遭雷击!祈园中,他说他不喜人随意进他的房间,却带了她进去。他会熟练地生炭炉,这不是一个养在公主府的美艳小郎会做的事!他在庆安街头随心所欲地拥着她,在马背上也能睡着!他每一次抱着她时,都会说他好久没有睡过安稳觉了!
“不,他只是……”玉涵眉实难以启齿。他只是当她视作被褥之类的寝具罢了!
景旭意味深长地说:“你可知道,在他十四岁那年,公主曾试着借酒接近他。结果,他克制着没有打伤公主,却将自己给打伤了。他足足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才勉强能下地走动!从此,公主也不敢贸然动他了……”
玉涵眉恍然大悟,到此时,她才真正明白安瑶华接自己进京的初衷!安瑶华对于美艳小郎修扬爱而不得,因为修扬一直有不喜被人触碰的隐疾。而安瑶华敏感地觉察出修扬在知悟山上表现出来的对玉涵眉的不同。于是,她接了玉涵眉进京!
原来修扬地安瑶华心中这般重要!一念至此,玉涵眉又忍不住为景旭叫屈。一个是死心塌地爱她的,她却不知珍惜。一个是永远不会让她触碰的,她却想方设法要得到他!
“不管你信不信,眉娘,他心中是有你的。这点恐怕连他自己都没发现。”景旭说到这里,他犹豫了。就像他说修扬那样,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犹豫。
玉涵眉果断决定动身离开秀水。一来,她来秀水就是因为修扬要给她银子,让她在庆安周边帮着收粮屯粮。现在,一切都办好了,她甚至又和修扬做成了一大笔买卖。二来,无论修扬是处于何种目的接近她,对于她来说都是危险的。修扬是个让妇人动心的男子,玉涵眉自认不能免俗。最重要的是安瑶华对他近乎疯狂的执著——她几乎是在等他长大。她处心积虑地要消除他不喜近人的隐疾。一切都为了能拥有他!安瑶华能否近得了修扬是她管不了的,但眼下,如果安瑶华得知了秀水发生的一切,她的小命休矣!
离开秀水时,王川王户照例同行。玉涵眉默许了。这一路她着实需要两个强壮的汉子护着她和陆儿。再说了,这两人不是她说不要便可以退回去的。修扬没有发话,他二人是跟定她了。
马车刚刚动声,一员小将在车后大呼:“玉大姑娘等等!”
玉涵眉撩开车帘,晨光中,一个身形单薄的少年奔了过来,手中捧着一包东西。
近了,她才看清来人正是李怀玖!大半年不见,李怀玖又长高了。身形依然瘦削,但脸色已不再苍白。微黑的面上带着两团属于少年人的、康健的红晕。看来,他在修扬手下过得不错。
“一直知道大姑娘在营中,却不便叨扰。”李怀玖有些腼腆地呈上手中的物什。阔大的荷叶展开,是一捧红艳喜人的杨梅。“大姑娘要走了,怀玖采了这些杨梅,大姑娘路上带着,解渴。”
玉涵眉含笑收下了,连连道谢。李怀玖更不好意思了:“怀玖蒙大姑娘关照得已在虎贲将军帐下当差。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来谢过你!”他其实早就有来探访玉涵眉的心思了,可一听玉涵眉与虎贲大将军走得近,他就迟迟没来。以他的骄傲,没想过要靠这种裙带关系得到将军的赏识。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李怀玖没有问及李怀瑜夫妇,也没有问及歧州家小。倒是玉涵眉主动提及:“家中姨娘日子可还过得去?”
李怀玖答道:“我每月得了饷银都存着,有歧州熟识的商户回乡,我便托人给带了回去。蒙大姑娘操心了,家中一切都好!”
景旭将玉涵眉主仆送出营地十余里地。分别时,他问:“适才那个小郎君眉娘可要我特别照应一下?”
玉涵眉想了想,摇头说道:“不必了。他是个丈夫,将来定能靠自己的本事做出一番作为来!”
同是李家人,同父不同母。李怀玖与李怀瑜却是有天壤之别。李怀玖是那么自尊而又好强,他如何能接受玉涵眉特别关照于他呢?
玉涵眉想得太对了,果真是一娘生九子,个个都不同。玉涵眉刚到歧州,便得知玉家出大事了!已经做了庆安从五品京官的李怀瑜要休妻了!
玉延年本是在庆安打理丝履铺子,又放心不下歧州的生意便只好两头奔走。李怀瑜在庆安找了几次玉延年没找到向安瑶华告假还乡,就是为休妻而来。玉涵眉一回家,便摊上这档子事了。
按理,玉茹芬给李怀瑜休了,玉涵眉是眼都不会眨一下。只要不牵扯到自己,什么都好说。问题是,现在玉茹芬已怀有身孕三个月了,李怀瑜才急急地休妻!玉涵眉一想到玉茹芬会怀着李怀瑜的孩子与自己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她就恶心得紧!她一定要阻止这种事情发生!
只要她一天没有离开玉家门,玉茹芬就不许再回玉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