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歧州知悟山随行的人全都处理干净!”安瑶华临窗而立,夜风夹杂着庭院中的玉兰香味,端的沁人心脾。她惬意地吸了一口气,“旭,这事得你亲自去办!”
“是为了扬么?”景旭没有像以往那样恭敬地领命而去。
安瑶华转过身来,目光灼灼:“旭,你问得太多了!”
景旭轻叹一声,低语道:“公主,你的头发乱了——”
安瑶华款款走到案前打开妆奁,对镜自顾片刻笑道:“旭还想为我梳头么?旭的手拿得了剑,也捻得了梳篦,是一双好手呢!”
景旭走过去拿起羊角梳一梳到底:“公主不必这样的……”
“哦?我怎样了?”安瑶华兴味盎然。
“扬他的确天纵英姿,但他不适合公主你。”景旭将憋在心里的很久的话说了出来,“公主用心越深,失望后就会越痛……我不是说扬他不好……公主完全值得嫁一个好郎君,将来儿女成群,子孙绕膝!”
“哈——”安瑶华大笑失声,问,“那么你觉得你是那个好郎君么?”
景旭跪伏于地,苦涩地说道:“旭是奴,公主是主。旭自然配不上公主!”
安瑶华有些许的动容,她却是傲然道:“所以,以后我的事,你不必再问!”
景旭黯然应诺,退出门去。
“慢着!”安瑶华忽然出声,“那个说扬能为将为相的小娘子和她的下人留下吧……”
“公主?”景旭愕然。
“对,留下她们!”安瑶华心生一计,“不但要留下她们。旭,你庆安这边事情办好后,亲自跑一趟歧州。一是把那小娘子的底细打探清楚。二是将她接到应安来,就说本宫想和她说说话儿。”
“公主这是?”景旭疑道。
“那天我觉得扬没有说实话。”安瑶华沉默片刻,又说道,“以他的性子,那小娘子应该当场就给他杀了的!扬居然没有杀她!”
还是为了修扬!景旭心中苦涩无比,也只得领命而去。
歧州来了贵人!瑶华公主的侍卫景小郎君奉公主之命来接玉家大姑娘进京!
歧州城轰动了!景旭虽然没有官阶,但瑶华公主颇受皇上宠爱,她府上的下人也比歧州府尹来得尊贵!因母亲过世而赶回歧州的李怀瑜激动不已,赶到岳丈家来求见,景旭拒而不见。他只是例行公事地与玉延年说明缘由后,便在玉家住下,吩咐玉涵眉稍作打点,明日便随他动身去庆安。
当夜,歧州府尹亲自登门请景旭移步,要为景旭接风。景旭走后,玉家沸腾了。先是玉延年诚惶诚恐地找玉涵眉商议了半天,最终他欢喜地离开西院。他和同乡已决定今秋去庆安盘下两个铺面。没想到玉涵眉倒得贵人看中要先一步去庆安。而李怀瑜如今也在四殿下手中得了差事,玉家辉煌腾达指日可待。
“阿爹,有一事眉娘不得不说。”玉涵眉没有被这一喜讯冲昏了头。她不能让李怀瑜和玉茹芬好过。她怕她走后,玉延年看在李怀瑜进京当了差,便暗中将玉家财帛拿去补贴于他!
玉延年惊道:“眉娘能先知么?怀瑜的确向我提过借银子一事。眉娘倒说说为可不能将银子借给他。以眉娘的心胸不可能是因为芬娘和她娘设计让你嫁不成李家,你从而怀恨在心!”近一年的时间让他亲楚地看到了这个大女儿高瞻远瞩的能力。所以,玉涵眉的话,他一向是慎重对待的。
玉涵眉压低了声音:“阿爹可知当今皇上共有八子。其中太子是中宫所出。而四殿下是水贵妃所出。四殿下如今风头正盛,然自古皇子之争便是进一步君临天下,退一步万劫不复!阿爹觉得四殿下争得过太子,争得过中宫顾皇后么?”
玉延年恍然大恍。于商人而言,没有回报的投资是他所不喜的。但风险太大的投资他也不会去尝试。当下玉延年心中有了主张,对玉涵眉又倚重了几分。他直叹玉涵眉没能生得男儿身。
这晚陈氏突然发病,且病势凶险,玉涵眉连夜请来大夫,又是施针又是刮痧,好容易才缓了过来。玉涵眉决定向景旭请示,将进京的时日缓一缓。陈氏哪能同意?瑶华公主着人来接,必定是念着上次的一段情。都道贵人多忘事。错过了这次机会,不知道日后公主还想得起这茬不。陈氏挣扎着坐起身来:“眉娘怎能这般糊涂?那景小郎虽说看着面善,也是奉公主之命行事。他办差能没个时限么?岂能因奴而误了眉娘好事?眉娘不用愁。我看陆儿那孩子机灵得紧,又是在李老夫人身边侍候过的。见过些世面。眉娘进京带上她就行了!”
玉涵眉叹了口气,也只好这样了。不料玉延年也一直关心着西院的事。玉涵眉能得瑶华公主垂青是玉家之幸。他一听说陈氏病了,忙下令将范氏院中的大丫头彩儿给遣了过来。
彩儿!光这个名字就让玉涵眉咬牙切齿。了然亭那夜,是她推波助澜让李怀瑜的剑刺进了自己的咽喉!这大半年来,玉涵眉一直忽略这个婢子的存在,皆因她一直在范氏房中,自己从未与她碰过面。现在玉延年居然把她支了过来!
但她又不能不收下她!一来,长者赐,不能辞。她这回进京还不知道后果如何。她现在最大的靠山还是玉延年。她不能因为安瑶华派人来接她,便逆了玉延年的意。二来,命运是个奇怪的东西。她离了李家,还是离不了陆儿。如果说陆儿和陈氏注定是她命中能完全信任的人,那么彩儿就是注定的祸害!既然避不过,那就把她带在身边吧!
当夜彩儿便奉命来到了西院。玉涵眉深深地打量着这个一脸喜色的婢子。尚算得上清秀的小脸,穿一身簇新的蓝布裙子。就是这个喜怒完全写在脸上的、看上去单纯至极的婢子会置她于死地!
“姑娘忙了这一夜累了吧?让奴侍候你歇下吧!姑娘不用担心,陈嬷嬷的峰子就会好起来的。奴和院里的婢子们都说姑娘菩萨心肠呢。能为一个下人忧心!”彩儿急着在新主子面前表功。
玉涵眉强忍心中的厌恶,漠然地说道:“你急急离了南院,还有不少姐妹没有话别吧?东西可曾收拾好了?此去庆安,不是三五日能回得来的。今夜你还是不要在我这里侍候了!把你该交割的交割清楚。明儿景小郎君可等不得你!”
彩儿连连称谢,急急地告退。
玉涵眉草草洗漱后和夜躺下。心事重重,难以成眠。
三更时分,窗户轻响两声,一道身影跃进室内来!
玉涵眉惊坐起,张口便呼,却被来人捂住了嘴。那人在玉涵眉耳边低语道;“眉娘莫怕,是我呢!”
玉涵眉奋力挣脱他,怒不可遏:“李怀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