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巨痛,如同万箭攒心,临死前的绝望和痛苦,不曾淡去一分,鼻尖萦绕着浓重得血腥味,舒彦强忍心中得怨愤,睁开双眼,却瞧见一幅炼狱般图景,在离自己不足一丈得地方,横七竖八倒伏着十几具尸体,面目不辨,死状凄惨,断首,剜目,剁足……一眼看去便知死前受尽酷刑。
舒彦勃然变色,原还有些迷茫的眼神,刹那如利剑出鞘,冰冷锐利,她下意识得要起身查看,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并没有比那些人好到哪去,她只觉得心中大痛,一口气埂在喉头,喘不过来,她发狂般的往前爬,嘶声力竭诅咒着:"叶小天,你不得好死,做鬼我也绝不会放过你。"
她一直觉得,叶小天只是想要她手中的权势,只要她死了,他必然不会为难当初那些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可现在她眼前的是什么,死无完尸,所有人都死了,就在她眼前,鲜血浸透了她身下的土地。那些人临死前是用怎样得眼神看她,失望,愤恨,是不是还会有怀念。
"叶小天?"不远处一位浑身裹在黑色斗篷里,被帽檐遮了大半张脸的男人,低着头抬手摩挲了一下巴,低声重复道,似在脑中寻找这个人的踪迹,"好好查查,告诉伯肆他所谓的闭关结束了。"
"是"不知道从哪里走出来一个身着黑色劲装的男人恭敬的应道。
就在男人吩咐手底下人的时候,舒彦已经回过神,她手脚被废,无法向前挪动分毫,两三丈的距离就似隔了千重山万重水,她伏在地上,苍白的脸蛋紧紧的贴着地面,低低呜唁,似哭似笑,状若疯狂。
"叶小天,若有来世我必生生世世与你为敌,饮尽你的鲜血,烹煮你的骨肉。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她哭了,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赤裸裸的坦白自己的无力,她作为堂堂舒家唯一的继承人,父母被害,沦为孤女,她没有哭;族人背叛,孤立无援,她没有哭;兄弟倒戈,人情凉薄,她也没有哭,她从懵懂无知的小女孩成长为商政老手,其中的心酸苦楚,不是三言两语便能道清。
她累了,这个世界能逼迫她得人不多,但绝对不是叶小天这种小人物,她只是不想再斗,权势名望非她所求,当初拿起屠刀也只是为了一个信仰,那便是"自由",她要这天下无人可以掌握她的命运,无人可以威胁她乃至被她羽翼所荫蔽的任何一人。
如今她悔了!对于自己轻易的抛下他们感到无比后悔!
"呵呵,莫大小姐原来也是有血肉的,先前看小姐那般冷酷无情,对他们哀求视若无睹,我都误以为,大小姐是要借我的手除了他们。"原十千接这趟活前就知道不容易,没想到最后还是毁在一个丫头身上,瞧着她唇红齿白,弱不经风模样,才十三岁的年级,却生生忍下了断肢之痛,承受了亲族死前的诅咒怨愤,他平时不是个暴戾的人,只是对了这个女孩,却任何方法都用不上,不得不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逼迫她就范,若不是殿主拦着,他早用了搜魂术。
舒彦听到身边有人,下意识的就要去身侧掏枪,使了劲才反映过来自己手脚被废,现在完全是真正的手无缚鸡之力。她缓缓直起上身,是叶小天的人么,她现在竟有点好奇,做到这份上,他到底还想要点什么?
然而出现在她眼前的男人,五官清俊,一袭青衫儒服,冠带风流,手上还拿了把折扇学着电视剧里文人墨客那般附庸风雅。几十年的摸爬滚打,舒彦已经习惯喜怒不形于色,之前的滔天恨意已尽皆收敛,取而代之的却是生人勿近般的泠冽,可看到原十千还是不由得皱了皱眉,什么乱七八糟的打扮,唱戏么,于是不悦道,"叶小天究竟要做什么?他想要的都已经拿了,他还要干什么?"
"叶小天?何方人物?"原十千啪的合上折扇,做冥思状,忽的又咧嘴大笑道:"原来如此,我可得赶快向殿主打小报告去。"说着转身就跑,还边跑边挥动手里的纸扇,屁颠屁颠,活脱脱一讨赏的小娃子。
如果舒彦现在能动,定然以手扶额,这么不靠谱的家伙,谁认了谁倒霉。
果然,跟随着他的身影,舒彦看到十丈开外一棵树下,某个男子做了这个让人很有共鸣的动作。
那个人不是叶小天,她一眼前就认出来了,而且就在原十千跑过去的时候,十几道劲风快速从她身边刮过,只有集中精力方能看见一个个模糊的身影。
如此身法,在舒彦意识中是绝不可能存在的。她心中泛起惊涛骇浪,隐隐的感觉出事有不对,可当时她醒过来时,眼前的情景实在太过惊骇,使她一度失了判断力,现如今再打量周围环境,才意识到自己在某处荒林中,她低下头,细细思索自杀前的情景,她被逼入绝境,孤身赴死,在叶小天面前举枪自杀只是短短几分钟,她们甚至都没说过几句话,她只说:"叶小天,我命给你。"
叶小天惊恐的表情在她眼前一闪而过,然后一切恢复安静,纷繁杂乱的人影,叶小天扶住她软倒的身体,嘴巴一张一合,却没有任何声音,那时候她居然感觉到叶小天扶住她的双手在不停的颤抖,他好像哭了。
舒彦不能理解,她看向那些横倒在地上的尸首,表情扭曲,却都是如原十千那般着冠带长袍,最重要得是,这些人都是被冷兵器所伤,在21世纪,这种酷刑虽然仍然存在,但要逼迫一个人根本用不着这么复杂,要她生不如死的办法有上千种,杀了这么多人,难保不被人抓住把柄。
当然冷静下来的她很容易便发现那些死去的人并非是自己生死相托的兄弟。在这充斥着血腥的环境中她感觉不到丝毫熟悉,甚至有些失真,黑袍男人,儒衫男子,怪异身法,还有那一声"莫大小姐",再加上松软****的土地,葱荣的草木,从远处吹来的风不带一丝城市的喧嚣和浮躁。她居然有种身在异世错觉。
异世,这个词贴切的形容了她现在的感受。舒彦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垂在身侧的双手,细嫩白皙,不象是她的,她的手常年握枪,早已磨出厚厚的老茧,再看看自己装束,虽是满身血污,但身上的珠玉绫罗,仍是彰显着无匹的华贵,舒彦是过过锦衣玉食的人,当然知道这十指纤纤的玉手要怎样生活优渥的女子才会拥有。
她居然不再是她,可她还好端端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