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全大陆大小势力都为武圣的死而震动的时候,傅青竹却平静的呆在即将成为大陆焦点的古武联盟。
演武城已经完全看不到原本的肃穆庄严,这里已经被一片白色的海洋淹没。所有古武联盟的民众都自发的行动起来,古武联盟特有的丧葬习俗,一切为了他们的精神信仰,白色的招魂蟠,白色的孝衣,白色的灯笼与蜡烛。
演武城的演武广场变成了一个大型的追悼会,武圣武恒坤的巨型墓碑就伫立在广场的中央。围绕着墓碑的地方是一块无人地,此时傅青竹就跪在那里,不眠不休,守灵以及对各路前来吊唁的人谢礼,这已经是第三天了。
“御剑宋家,铁壁赵家到。”站在不远处唱名的是李如龙。作为金枪李家的长子,这个任务交给他是最合适不过了。
虽然傅青竹只接触过李家,宗家和左家这三大家族,但是其余的六大家族大刀王家,神医华家,御剑宋家,铁壁赵家,猛鬼巫家还有总领全国财政的傅家钱家,才是支撑着古武联盟的骨架。
“武圣大人,铁衣来了。呜——。”赵家的家主叫做赵铁衣,是一个身材极其高大的汉子,傅青竹目测,怎么着都有三米,一身黝黑的皮肤,由于肌肉的起伏而反射着金属的光泽。铁壁赵铁衣,果然名不虚传。
此时就这样一个汉子,趴在武恒坤的墓碑前哭的像个孩子。作为东大路最南端的势力,古武联盟的南部边境因为与妖精森林接壤,一直以来都是由号称古武盾牌的赵家防守。
而御剑宋家也是联盟南部的势力,一直以来都是这两个家族在保证着古武联盟的大后方,尽管接到消息宋家家主宋路人就与赵铁衣连夜赶往演武城,但是他们依然是古武联盟来的最晚的家族。
相比五体投地趴在地上哭闹的赵铁衣,宋路人要稳重的多,他好像完全不受到葬礼的感染,最起码傅青竹看到他的面色从出现到现在没有变化分毫,古井无波,再配上一身修长的白衫,腰上是一把三尺古剑,一副绝世剑客的摸样。
傅青竹最受不了这种装逼的人,如果不是看在他是宋家的家主而且是一个九阶初级的古武剑士,傅青竹早就大锤砸过去了,在这种地方,你丫还敢耍酷。
宋路人走到武恒坤的墓碑前,看了看趴在地上痛哭的赵铁衣,然后对着墓碑就是一个九十度的鞠躬。
傅青竹真的是忍不住了,古武联盟的人,就连盟主李伤在这个碑前都要跪拜,你一个宋家的家主居然只是鞠躬。他刚想起身拿大锤,李如龙却走上前来想要搀起宋路人,却发现怎么都搀不起来。
“宋伯伯,节哀顺变。”李如龙对着宋路人说完,就对着傅青竹说道:“家属谢礼。”
虽然很不情愿,但是傅青竹还是对着鞠躬的宋路人低头表示谢礼。很快他就知道,这个面无表情的宋路人其实是个面瘫,而且在一场血战中被对手挖去了膝盖骨,就连走路也是利用内气鬼魅一般的在地上漂浮,更别说跪拜了。
“你就是武圣大人的传人?”宋路人面向傅青竹问道,语气很是冰冷。赵铁衣闻言也站了起来,好奇的打量着傅青竹。
“传人谈不上。”傅青竹回答道。
“不是就好,像你这样的普通人就老老实实的做普通人吧。”宋路人说道。他早就感知过,面前的这个少年没有任何的内气,虽然这样做不礼貌,但是他宋路人除了武圣还真没给过任何人面子。
“什么?老宋,你说他,不是武者?”比起宋路人,赵铁衣性格要老实的多,最少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傅青竹就算是再不通人事,像这样明显的羞辱还是听得出来的。
“宋伯伯说笑了,大概再过半年你恐怕连普通人都不如。”傅青竹回敬道:“中了树人之毒二十年,到现在居然只瘫了一张脸,宋伯伯的本事还是很强的嘛!不过,最多半年,您这棵老树就该枯了,到时候瘫的就是全身了。”
“什么?难道老宋你真的中了树人之毒?”赵铁衣一脸惊讶的问道。树人之毒是妖精森林特有的剧毒,至于是如何炼制的却鲜为人知。传说,这种毒是无视修炼者等级的,虽然不会直接的要人命,但是也不会被武者用内气排出体外,直到中毒之人变成一个全身瘫痪,僵硬到连呼吸都困难的植物人,无论你是多么厉害的武者。
“不错。”宋路人说道:“我的确是中了树人之毒,不过,半年的时间?你是不是太小看我了。”宋路人用一种淡淡的口气。
“既然宋伯伯不信就算了。”傅青竹说道:“不过,您放心,我一个姓傅的人对武圣的位置没有任何兴趣。等替外公守完灵,我就离开这里。不管怎么说,我始终不是古武联盟的人。”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自从傅青竹从武库中带着武恒坤的碑出来,李伤,左芊芊他们就或明或暗的问过这个问题。古武联盟是大陆上最传统的势力,不论是丧葬的习俗,还是婚礼的流程,一切都延传着最古老的方式。武圣这个称谓,就只有姓武的人才能继承。这种想法在每一个古武联盟人的心里都是根深蒂固。
“最好是这样。”宋路人面无表情的去领了孝衣,赵铁衣跟在后面朝傅青竹露了一个歉意的表情,傅青竹表示不在意。跟一个将死之人计较这些干什么?
等到宋路人与赵铁衣领了孝衣,由李如龙派人带去安顿。不一会,广场突然出现一阵骚乱。很快,从跪在广场的人群中间走出两个穿着孝衣的女人。当先的是一位面容憔悴的美妇,白衣白孝,梳一头水云鬓,簪一只流苏鱼尾钗,含泪的双眼掩不住绝世的容颜,使人心生怜惜。跟在后面的是一位低眉的少女,容貌跟美妇有几分相似,乌黑的长发用一条黑色的发带系着,倍感清爽,她的眼睛明亮但没有神采,仿佛心中在想着些什么。
有一种熟悉感,涌上傅青竹的心头,他疑惑的看着走来的两个女人,那两个女人好像感受到了似的转头看着他。没见过。傅青竹确定。既然没见过,就不用管。傅青竹转过脸来,仍是一脸认真的为武恒坤守灵。
“月姨?是你吗?”李如龙不确定的问道。
“你是?”那个年长一些的妇人问道。
“我是小龙,李如龙,以前尿裤子经常被我爹打的那个!”李如龙激动的说道。
“小龙,是你啊,都长这么大了。”那妇人摸了摸李如龙的脑袋,一脸的慈爱。
这一幕在傅青竹看来别提多搞笑了,虽然是在这种场合。那妇人看上去最多也就三十岁的摸样,而李如龙虽然也不大,不过谁叫他长得比较着急,满脸胡子拉碴的看上去像个怪叔叔。
尽管十分想笑,但是傅青竹还是死死的忍住了,因为他知道在这种场合笑会引起什么后果,那就是被古武联盟的人撕成碎片。
很快,那被称为月姨的美妇人领着身旁俊俏的年轻女孩来到了武恒坤的墓碑旁。她们没有看傅青竹一眼,眼睛死死的看着墓碑上武恒坤的名字。
“咚。”这是膝盖跪在青石上的声音,傅青竹这三天来早就听了无数次。
月姨与那个年轻女孩双膝跪地,把头埋的低低的,傅青竹看到她们的肩膀在颤抖,那是在哭,傅青竹也看到过无数次。
接下来是李如龙出面,搀起那两个女人,然后家属谢礼,然后那两个女人再说些安慰的话。这套路,傅青竹早就知道了。
不过这次有些意外,李如龙没有去搀起那两个女人,而这两个跪着的女人也没有起来的意思。
意思意思就行了,快点,后面还有人等着呢。傅青竹恨不得站起来对这两个女人说。
“爹爹——”那妇人突然凄厉的喊了一声。
这下傅青竹是搞不懂了,他珉珉之中想到了什么,却又不敢接着去想。
“月姨,节哀。”李如龙终于出现了。他低下声说道:“武圣大人是寿终正寝,是喜丧。”
接下来发生的也出乎傅青竹的意料。那两个女人并没有由李如龙带去安顿,而是啜泣着走到了傅青竹的身旁跪下,而且,那个月姨还跪在傅青竹的上首。
“月姨,你不该跪在这里。”傅青竹提醒道。既然李如龙叫她月姨,而李如龙与他平辈,跟着叫月姨应该不会错。傅青竹是这样想的。
“你叫我什么?”那妇人问道。
“月姨啊。”傅青竹说道。
“嘭。”月姨的拳头与傅青竹的脸进行了一次紧密接触,尽管武新月没用多大的功力,但是傅青竹的脑袋却被砸到了地上。
“我是你娘。”武新月吼道。傅青竹可以不认识自己的母亲,但是武新月无论如何都不会认不得自己的儿子。
“不要开玩笑,我会发火。”傅青竹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武新月,一字一顿的说道。虽然他知道面前的女人说的很有可能是真的,但是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表现的这么强硬。
“青竹,月姨的确是你的娘亲,武圣大人的独女。”李如龙过来揽着傅青竹的肩膀。
“是吗?我又没见过她!”傅青竹不在意的说道。
“你没见过我?你在这个世界上最先见到的人就是我。”武新月啜泣着说道:“我知道,自小不在你身边,你会怨恨我。可是...比起夭折,我宁愿你怨恨我。”
“那你知道,我这十五年是怎么过来的吗?有的时候,我宁愿自己在不懂事的时候死掉,生不如死,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吗?在那个时候,你在哪里?”傅青竹质问道。
“我不知道这些年你受过什么苦,我只知道这些年,我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在古武还有一个最小的儿子,那个最让人伤脑筋的儿子。”武新月说道:“算了,你现在不认我,总有一天你会认的。”
“是吗?月姨?”傅青竹把最后一个字拖的长长的。
再次听到这个称谓,武新月已经没有了刚刚那么大的反应,虽然被自己的亲生儿子称呼为阿姨很不舒服,但是这只是个开始,时间,早晚会弥补好自己与小儿子之间的裂痕,估计不会太久。
“青竹,跪过来,这个样子会被人看笑话。”武新月小声的说道。
傅青竹无奈,在外公的葬礼上直挺挺的站着确实不像话。他只好回到原来的位置,夹在武新月与傅青梅的中间。
“月姨,她是谁?”傅青竹低着头悄悄的问道。
“她是你三姐。”武新月回答道。
傅青梅转过脸来,对着傅青竹微微点头,没说话。
“三姐好。”傅青竹很乖巧的打了声招呼,对于这个恬静的姐姐,傅青竹很有好感。
“闭嘴。”武新月说道:“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
......
就这样,在武恒坤的葬礼上,傅青竹见到了娘亲和姐姐。虽然娘亲这个称谓怎么都叫不出口,但是傅青竹的内心里还是觉得异常的激动,最少以后不用自己一个人了。不过,他可没有表现出来,那样岂不是太丢人了,刚刚还那么强硬来着。
有失有得,失去了自己最亲爱的外公,得到的,是久违的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