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露天区所有地下室一样,这里到处都是涂鸦,地上垃圾随处可见。
但是这里的气氛是苏七见过最热闹的地下室,老远就看到前方围着一群人,热血激昂的呼喊着。
被他们围在中央的是两个赤膊壮汉,连鞋子都没穿,只有一条及膝短裤,正在凶狠的互殴对打。
宋人凤很快就找到一个人接洽起来,苏七则挤进人群,专心看场中的对战。
两人都很雄壮,躲闪迅捷,出拳有力,实力相当,看他们步伐有些拖沓,似乎已经打了不短的时间,偶尔还会抱在一起,呼哧呼哧喘几口粗气。
这样胶着的比赛最不易分胜负,观众的心情也会分为两种,一种觉得百无聊懒,一种觉得分外刺激,苏七是属于前者。
他正要出去,就听有人在外围喊道:“苏七,你跑哪儿去了,这么一会儿就不见了,苏七……”
“我在这儿!”苏七举手道。
宋人凤急的一把扯住他往外走了几步,训斥道:“怎么回事啊你,乱跑什么,跟着我哪儿也不许去,听到没有?”
苏七不好意思的歉然一笑。
“我们来的不晚,这才第一场,你排第七场,估计要到五点了,要不要先睡会养养神?”宋人凤很快融入角色,用专业的口吻道。
“吵成这样怎么睡?没事,我还想多看几场呢。”
“那也行,多看看他们怎么打的,临阵磨磨枪。”她忽地眉头一压,焦虑的道:“你也看到了,来打拳的都是那一型,壮的跟牛一样,其中好多人还打过职业赛,再看看你,瘦得跟猴子一样,你到底行不行啊?”
苏七淡然一笑:“行不行都来了,总要打一场。”
宋人凤听了心里更没底了,道:“我虽然不喜欢你,可跟你无冤无仇的,带你打一场拳赛就把你弄成重伤也是于心不忍,你要实在没信心我们可以退赛。”
“是你对我没信心,我有信心,我要赚钱给阿呆换眼睛,这拳赛我打定了。”
过程比他们想象的难熬,看到第四场两人都困了,跟监场的扳子帮成员要了两把椅子,并肩坐在墙角小憩。
宋人凤身为经纪人,比苏七要操更多的心,睡之前叮嘱自己只假寐片刻,谁知在这种乱哄哄的环境里一合眼就睡了过去,直到有人叫才醒过来。
“宋妹妹,到你们了!”一个扳子帮的人拍她肩膀道。
“啊?这么快?”宋人凤赶紧摇醒苏七:“苏七,醒醒!”
苏七迷迷糊糊站起来,精神惫懒的走入场中。
“哈哈哈……”
先是鸦雀无声,而后哄堂大笑,所有人都看着这个不知打哪来的晕货。
“苏七,回来!先把衣服换了。”宋人凤恼恨的看他一眼,招手道。
“哦,换衣间呢?”
此话又招来一片笑声,有人忍不住打趣道:“知道这是哪儿吗?娘们儿啊你,换个衣服还要躲起来。”
当着宋人凤的面脱衣服,苏七确实有点羞涩,尤其是他昨晚才换上一条三角短裤……
好在他脱裤子时,宋人凤转过了身,避免了他一丝尴尬。
穿上那条宽大的黑色短裤,苏七大步走进人群。
裁判和他的对手已经等有些不耐烦了,纷纷拿眼瞪他。
虽是有点胸肌,腹肌也能看出明显弧度,但是和如同健美教练的对手比起来,苏七就是个十足的毛头小子,不少人对他发出嘘声,他们断定这呆头呆脑的家伙绝对坚持不了一分钟,就是属于找死不挑地方的人。
裁判伸展双臂将两人隔开,压过人群的嘈乱,吼道:“没有规则,没有禁止的部位,没有人为伤亡负责,只有一个目的,打倒对手,站不起来就算你赢!别急,我说开始就开始,听到了吗?三、二、一、开始!”
砰地一声闷响,一个人倒地了。
没有任何挣扎,好似晕了过去。
这就是苏七的第一场拳赛,从开始到击中对手触地,短短两秒钟比赛结束了。
好多人甚至没看到他是什么时候出拳的,又是打在了哪里。
实在是一场让人震撼又郁闷的比赛。
不过苏七的实力已经毋庸置疑了。
宋人凤跟着扳子帮的人到一个小房间里领钱去了。
“一万?真的是一万?”宋人凤难以置信的看着手中的钱。
“怎么?嫌少啊?”
“不是不是,只是觉得这钱太好赚了。”
“嘿,妹子,好好干,这小子有点本事,有前途,星期四还有一场,准时来啊。”
宋人凤将五千块钱交到换好了衣服的苏七手上,头一次对他笑了笑,道:“天快亮了,我请你吃早餐去。”
苏七拿着这一沓钱,也觉得未免太好赚了,忙道:“应该我请你。”
快餐店里,苏七拗不过宋人凤,由她付钱买了两份早餐。
“我还没挤进去看一眼你就赢了,行啊你,没想到你还真有两下子。”宋人凤浅浅一笑道。
苏凤凰很少见她笑,越发觉得弥足珍贵,在脑中回放了几遍,珍藏起来,才道:“我也没想到他那么不禁打,下次去问问能不能加场,这样一个礼拜我就能凑够阿呆的钱了。”
宋人凤担忧的道:“你什么意思?给你的机器人换了眼睛你就不打了?”
“是这么打算的。”
宋人凤急了,道:“那怎么行,你到哪能找到这么好的工作?如果你真能打,打上一年你就是富人了,你看看咱们现在住的地方,你就不想买一套自己的房子吗?我跟你说,只要你有钱,找找门路成为安全区的公民也不是问题,想想那个科技发达,安全便捷的社会,简直就是天堂,你不想去吗?”
“想是想,可我……”
“对嘛!你目光要放长远一些,钱多了总是没坏处的,你听我的,保管你以后不后悔。”
苏七还真没听过露天区的人能成为安全区公民,房子车子这些事更是没想过,不过看到宋人凤这么积极,他也觉得继续打下去没什么不好的,最起码能让她这么开心,走出她哥哥的阴霾。而且钱多了确实不是坏事,可以给阿呆换个套装,也可以改装进更先进的部件,总之是有备无患。
“我计划好了,下个礼拜就把房退了,在市区租一套大些的房子,这里环境太差了。你呢,要不要也搬到市里?”
苏七摇摇头:“我暂时不搬,我觉得这里挺好的。”
宋人凤也跟着摇头:“我看出来了,你这人就是没有上进心,这可不行,水往低处流人要往高处走,总不能一辈子待在这种穷乡僻壤吧。”
宋人凤选的这家快餐店在露天区每个城市都有连锁店,影响力极大,通常警署通缉要犯的话,都会来这里打声招呼,公布一下逃犯的信息,当然这种力图带给人轻松欢愉氛围的地方是不会每天都公告逃犯之类煞风景的东西的,差不多一个礼拜才出现一次,而今天正好是那一次。
当彩色墙体上的荧光屏出现苏七的照片时,一名拖地的店员刚好看到,认真对比了一下,急急忙忙报告店长,店长提心吊胆的拨通了电话:“林局长,你说的那个逃犯就在我们店里……没错是他……你们什么时候能到……你们最好快点,人走了我可不负责跟踪。”
在这种快餐店,吃的还是早餐,二十分钟大可了事,但是宋人凤经过了初次赚大钱的喜悦之后,又陷入哥哥的悲痛之中,坐在这里坐出了几分安全感,有意要多待一会儿,半个小时之后才拎起挎包,提着几个没吃完的蛋挞出门而去。
透过宽大的玻璃门,她看到门前疾速驶来十几辆开着爆闪的黑色轿车,车还没停稳,车门便整齐划一的被推开,下来几十个身穿警服的警员,个个都拿着尺长的电棍。
宋人凤虽然惊讶,但是知道事不关己,并不感恐慌,站在一旁安静的等着苏七出来。
苏七正要出来,看到一大群警员围拢过来,浑身一个激灵,赶紧戴上口罩,微低着下巴,侧着身子躲过一个个冲进来的警员。
快要到门口看到曙光的时候,一个人突然拍住他的肩膀:“口罩拿下来。”
苏七此时还看不到宋人凤,想给她使个眼色让她先走都不能,他此时最怕的就是她卷入这件事。
但是他太低估宋人凤了,她这种从小只想着赚钱过更好生活的人是决不允许自己沾上不必要的麻烦的,一看到苏七被警员围起来,她就悄悄的溜走,连摩托车都不要了。她认为只有一种可能,打黑拳的事被人发现了。
她撑起遮阳伞,戴上口罩,暗自庆幸没有人认出她。
她这一走,苏七倒是放心了不少,当即从容的摘下口罩。
“不错,你就是苏七。”
“我是。”
警员得意的笑道:“这里天罗地网,老老实实跟我走吧,上面有指示,你敢反抗的话我有权当场毙了你。”
“上面没告诉你我没罪?”
警员阴沉一笑:“量刑这事不归咱管,回头你爱跟谁说跟谁说,我只知道你是秋橙监狱的逃犯。不过你可真有胆子,公然坐在这里吃饭,你倒是说说,这儿比牢房强多少?”
他的玩味挑衅让苏七不快,当即拉下脸来,冷淡的道:“别惹我,不然你牢饭都吃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