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穿秋水的等待都是来源于无所事事,如果心里牵挂着其他的东西,忙得不得了的话,哪里会等的那么心焦,那么一心一意呢?
年幼的我根本不懂得等待的意义,也不懂得享受孤独的乐趣。在无数个等待的日子里,不论做什么都十分心焦,觉得所做的事都变成是在消磨时光,和可有可无的消遣。
捉蚱蜢、看蚂蚁搬家、下河洗澡、在林子里哼着歌捡柴火……如今想来都是乐趣无穷的事情,连带着记忆里的那片艳阳天也格外湛蓝透彻。可在当时,不过是一个孤独的小女孩无所事事的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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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你为什么不学《天眼开》?小扇儿有好多地方不明白都没人问呢!”我和爷爷坐在田埂上,他正大碗喝着我从家里带来的凉茶。
“哦,爷爷帮不到小扇儿哩,爷爷这一辈是爷爷的哥哥学了,可惜他都不在村里了,早两年就给你大伯接到城里享福哩。”爷爷顺着我看的方向望去,只见到烈日下被晒得发烫的田地,却看不到那几个被埋在地边树下的先人,正心焦的看着被烈日晒得恹恹的苗苗。
那都是被埋下时,被家人拜托保佑照顾田地里庄稼的先人,时光流转,那么多年过去了,可能当初拜托他们的小辈都已经投胎转世几个轮回,他们却依旧忧心于那几亩田地,迟迟不肯离去。
“爷爷,德叔写的东西好难懂,小扇儿是不是很笨?到现在都学不会……”我口气里满满的全是失落与心焦。
要是我一直学不会,会不会就这样错过了3年后的转机,自此就得一直孤独终老在村里?这我没敢问出口,这已经不属于一个八岁女孩的忧愁。
现在附近几个庄、寨、屯子,原本都是属于一个大村——“阴阳村”。可是随着进城打工后“移民”的人越来越多,搬空的房子被拆掉变为农地、晒谷场,有些则挖成鱼塘,有些种了树成了小林子……
如此一来,原本的阴阳村就渐渐变得支离破碎,以致现如今在地图上已经不存在了,被分散记载为一个个庄子、寨子、屯子。而住在这里的,大多是些老人家和被父母以工作忙,无暇照顾的理由送回来的孩子。
可是老人家,迟早会被在城里有出息的站稳脚跟的子女们接出去,或者搬到后山坟堆子里和先人作伴,而孩子们也会跟着父母的脚步进城,离开这块渐渐破落的土地。就像二傻的弟弟,就像曾和我是好姐妹的萍妹,就像连话都说不利索的结巴,就像……
到最后,会不会只有我留在这里呢……
正在我默默想着这些,胸口有一片说不出的憋闷时,在千里之外的另一个城市里,阿红正对着一个女孩唠唠叨叨的说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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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我说叶子,你是看得到我的吧?也听得到的吧?起码还感觉得到吧?怎么不理我呢!?”阿红一脸诧异的看着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女孩,她目不斜视,牢牢盯着电视机,一点要理睬她的意思都没有。
“叶子,你干什么要装着看不见我?之前那个半吊子风水师给你吃的什么怪东西应该早就没效了吧?”阿红坐到她的边上,看着她不着声色的让出一点沙发来,更加确定她能看到自己。
“都和你说了,就是一个跟你一样大的小女孩,叫宝扇,她也能看见我,就是听不到我的声音,她想认识一些和你似的能和我这样交流的人,你就是不愿意,也不用不理我啊!”阿红急切的望着她。
那个叫做叶子的小女孩转了转眼睛,还是没有理她,反而站起来往房间走去,阿红连忙跟上去。
一个下午,阿红都跟着她从客厅走到卧室,卧室走到厨房,就连她去厕所都在门口等着,和她喋喋不休的说着话。而叶子始终一句话都没有回应,对于挡在她面前的阿红,总是装着无意识的绕过。
“喂喂喂!你只要听听她给你的信就好啦!再说点你想告诉她的就好,你一说完我就马上就走。又不会碍到你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装作看不到我!”阿红皱着眉头看着团在阳台上看书的叶子,她完全没有抬头的意思。
“行了啦,待会儿你也没有办法传信了,我先走了,明天再来哦!”阿红无奈的笑笑,转身消失在房间内。
叶子缓缓抬起头望着阿红在房间里消失的方向:“妈妈她快回来了吧,幸好每次都在我一个人的时候才来。都那么多次了,阿红为什么还不放弃呢?妈妈他们不希望我能看到呢……”
这就是刚刚失去自己父亲的叶子,为了不让家人担心,假装自己已经看不到另一个世界的一个小女孩。这时的她已经从阿红嘴里无数次的听说了我,而当时的我对于这个以后会和我成为死党的好朋友却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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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一日,一早我在堂屋看见这个八,就傻傻地裂开嘴笑了一下,还有一个月就开学了,到月底前,大家都会陆续回来了吧?
吃完早餐照例是去德叔家报备一下毫无进展的修炼,然后就撒欢似地跑到村头和王家庄搭地界的小林子旁,今天上午就打算在这里修炼了。
可能是心情好的关系,今天的修炼也开始的相当顺利,嘴里的糖才刚化出一丝丝的甜味,我一下子就进入了放空的状态。呼吸自然就变得深慢起来,耳边随着林子里鸟扑棱翅膀的声音,渐听渐远。
随着听觉的延伸,视觉和嗅觉也缓缓跟了上去,皮肤感到一阵冷热交替,手上传来林子里树木的粗糙感,好像我真的在林子里缓缓穿行一样。
甚至,我开始有预感能够穿透这片林子,把感觉慢慢放到王屯去!连第六感都开始以预感的方式出现,莫非今天要突破?!
在林子里穿行了一会儿,我突然看到了一个人,我自然就把六识缠绕到他周围去。
黑皮!他定是来找我玩的!我高兴的不得了,原本想让六识跟着他,却因为一时太高兴,没法维持心境平和,从放空的状态里退了出来。
即使这样,我还是很高兴,放假以来,我从没离开村里,主要是在德叔家附近一里地的范围内,阿红就能一下子找到我。
而没有进城的黑皮,只从王屯来找我玩过几次而已。毕竟是小孩子的心性,有个玩伴那绝对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一次见面,就算是好几天过后,也会依然兴奋地对阿红描述玩的游戏啦,看到的虫子啦之类的细节。
“宝扇姐!你咋在这呢?”黑皮刚从林子里钻出来,就看到一脸兴奋的我,“我正打算去找你嘞,这么巧就在这儿遇见你。宝扇姐莫不是跟着老神棍学了能掐会算的本事,掐掐手指就知道我这时候要来吗?”
“说什么傻话,我在这等你还不是啦?”我有些不悦,也不知道怎么跟他说我是“看到”他正在过来,才特意绕到他会从林子里钻出来的方向等他的。“刚巧到这附近来逛逛,不说这个,今个咱们玩什么?”
“宝扇姐,你们庄后面的那座山上有木耳,我奶奶让我去采点,我才能来的。不如咱们上山上玩一天吧?顺便采点?”黑皮脸有些红,不过因为本来就黑,所以显不出来,不过他那有些尴尬的样子还是让我明白他的为难。
“没问题,咱们就去山上玩!”我故作豪爽的露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其实心里倒是有几分不情愿。
倒不是因为黑皮是来采木耳才顺便找我的,而是因为那座山就是后山,村里老人百年后大多埋在那里,所以那里的灵也比别处多些,德叔让我必须一直维持开天眼的状态,好早日突破进入第二层。而我目前只修炼到第一层,所以我看得见他们,他们也能看得见我。隐身守护又只对有恶意的灵有效,虽然明知道看得见我的都是没有恶意的灵,但被另一个世界的生物盯着看,也绝对不是什么好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