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传的男人声音让卫天蓝觉得有些耳熟,似乎在哪听过,却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顺着声音望过去,一个脸色白净的男人进入她的视线,身上气息纯正,还戴着金边眼镜——那是她昨天晚上才刚刚认识的的范睿。
想不到他也在这里,就坐在屋里的椅子上面向大门,热切地望着门外的他们。不过他看起来愁容满面的样子,眉头都能打成结了,看来他坐这里是心不甘情不愿的。
“你也在?”难得的,卫天蓝向他挤出一丝微笑,算是最有礼貌的招呼了。
“我从昨天晚上就没离开过。”范睿无奈地摊开双手,眼神瞥向了站在门口,抱住双手对他严阵以待的路母。
“你还想离开?”路母冷哼一声。“毁了我女儿的清白,就想这么一走了之,门儿都没有。”
“路阿姨,路伯母,您真的误会了,我没有碰过您的女儿,我只是负责送她回来然后顺便拿回我的衣服而已。您要怎么样才肯相信我啊?要不然你问这位女士好了,是她让我送回来的,她可以帮我作证。”范睿急忙连番辩白,还想让卫天蓝帮他解释一下。
他送路芳菲回来后,路母不但不感激他,还一口咬定他把路芳菲给那啥了,非要他负责任娶了路芳菲不可,不然就不让他走。他解释了一个晚上,嘴唇都说破了,路母还是不肯接受他的解释。叫她报警吧,她还不乐意,说这事传出去不好听,有损路芳菲的名誉。
好不容易看见卫天蓝过来,他可高兴坏了,以为这下有人能证明他的清白,他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
不料,卫天蓝不但没有替他作任何证明,反而用怀疑的目光上上下下扫视了他好几遍:“我只能作证前半部分。”至于后半部分,她不知道经过,所以不能胡乱做证。
范睿会送路芳菲回来确实是她叫的,因为她觉得范睿身上有股难得的正气,应该不会做出违背道德的事来。莫非她看走了眼,后面还发生了什么龌龊的事情?如果真是这样,她岂不是救人不成反害了路芳菲?那她终生将不会原谅自己的。
“真的没有,我是直接叫了出租车把她送回家的,不敢有任何停留。”连卫天蓝也怀疑他,这让范睿有种百口莫辩的感觉,就差举起右手的四个手指头发誓给她们看了。
唉,早知道这样的好事是做不得的,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如果你没做过,为什么我女儿身上穿着你的衣服,啊?她的衣服哪里去了,啊?还有,她为什么这么虚弱,啊?年轻人哪,不要得了便宜就卖乖,我女儿将来还要嫁进豪门的,现在被你这样毁了清白,叫你负起这个责任娶了她,你又不愿意,现在叫你赔点损失费也算是通情达理了吧?啊?”路母在说了一连串的“啊啊啊”后,终于回归到点子上了——就是想要范睿赔钱给她。
别看路芳菲母女住在这种不起眼的穷地方,但路母对路芳菲的身材及相貌极有信心,在路芳菲很小的时候就立下了长远的目标:要么将她嫁入豪门做少奶奶,以后衣食无忧;要么让她当上大明星,随便代言点产品也能大把捞金。
反正将来不能飞黄腾达便誓不罢休,哪怕勒紧裤腰带也送她去学各种礼仪、社交、钢琴、舞蹈之类的课程,对那些所谓的奢侈品更是研究得极为透彻,家里别的书不买,全是各类时尚杂志等上流社会才会看的书籍。就算里面的东西不能立即一一兑现,看着做一做美梦也是好的。
昨天晚上范睿送路芳菲回来的时候,就着屋里明亮的灯光,路母一眼就看出他的衣着品味不简单了。什么名牌手表,名牌外套,名牌鞋……一一应俱全,就连他戴的那副金边眼镜也是高级货,才会一口咬定他毁了路芳菲的清白,死缠着他不放。
“我没有……您女儿的衣服……给她拿去了。”范睿终于发觉他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向路母证明清白,根本是在对牛弹琴,急忙想把这个烫手山芋推到卫天蓝的身上。
想不到路母只认准了他,谁的话都不肯听:“你不要随便拉个人来应付我,这次你别想逃得掉,我就不信这世上没有公理了。”
“我……”这下子范睿连撞墙的心都有了。
听到范睿提起路芳菲所穿的衣服,乔治急忙把旗袍拿出来。卫天蓝从乔治手中接过那件旗袍,交还到路母手中:“这是路芳菲的衣服。”
“这不是她的衣服,”路母只匆匆扫了一眼便直接否认,并不肯接过衣服,还恶狠狠地瞪了卫天蓝一眼。“难道你想用这种廉价衣服帮他脱罪?”在她眼里,卫天蓝和后面的那三个人都是一帮穷鬼,穿得这么差,根本不配和她说话。要不是看在对方人多,她早把他们全赶出去了。
“真的不是?昨天她穿的就是这件。”
“说了不是就不是,我还会骗你们吗?”路母不耐烦地把卫天蓝和乔治往门外推去。
刚要把门关上,卫天蓝突然伸手挡住门,阻止了她的下一步动作。
“你想做什么?”路母脸色大变,以为他们想进屋抢劫,更加用力推门,想把他们四个关在门外。
可肥胖得已经变形的路母哪是卫天蓝的对手,卫天蓝不费吹之力便把门推开,走进屋里站着。她之所以会这么做,是因为被路母推出去的时候,眼角正好扫到范睿的脚下有一个开放型圆柱垃圾桶,几个木制的小首饰正安静躺在那里,默默控诉着它们所遭受到的不公平待遇。
卫天蓝刚走近垃圾桶前,马上发现那是她昨天晚上为了救路芳菲而戴上去的首饰,怎么现在被扔在了这里?
“这些不值钱的玩意儿,真不知道小菲上哪里弄来的,我把它们都扔了。”路母见卫天蓝在观察垃圾桶里的小首饰,不以为然地说道。
“什么时候扔的?”卫天蓝倒不在意路母把它们扔掉的原因,她更关心的是扔的时间。
这些东西的作用不大,只能帮主人挡一次厄运,所以卫天蓝把它们捡回来也没有用。但是,既然首饰全被扔在这里,证明路芳菲的身上没有任何可以防御的物品,那处境就相当危险了,因为恶鬼随时有可能会来。
“昨天晚上一回来就扔了啊。”路母以为卫天蓝是看中这些东西了,语露不屑,看着她的眼神更是直接变为了藐视。
穷鬼就是穷鬼,这些不值钱的木片首饰也这么想要。她的女儿将来可是会大有出息的人,不是嫁入豪门就是当上大明星,到时要什么样的首饰没有啊,还看得上这种便宜货?路母得意地想着,优越感油然而生。
卫天蓝暗叫一声糟糕,急急问道:“路芳菲现在在哪?”
“当然是在屋里睡觉了,她昨天工作得这么晚才回来,还有可能受到这个流氓的侵犯,我是不会放过他的。”路母说完,又怒气冲冲的走到范睿身边,恨恨地盯着他。“说吧,你到底肯不肯负这个责任?”
“大姐啊,我真的没碰过她。”范睿觉得很无奈,路芳菲的母亲完全听不进他的话,只一味沉浸在她自己的想像中。
“你少来这一套……”路母还想继续说下去,突然从房间里传来路芳菲凄厉的惨叫声。
“不要——不要过来——”伴随着惨叫声的,东西被砸烂时的破碎声,间或还传来重物倒地时发出的沉闷响声。
这些声音让外面的人全部一愣,卫天蓝的反应最快,第一时间朝发出叫声的房间冲去。直到她冲进去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其他人才回过神来,一起挤了进去。
这套房子总共只有两间房,路芳菲的叫声是从左边的房间传来的。一打开门,卫天蓝就发现这间房很小,而且很乱,不复当初的模样了。
唯一的窗子上挂着浅粉色的窗帘,现在却全部拉上了,阳光透过薄薄的窗帘洒进来,在地板上造成星星点点的白斑。靠墙边放着一张中床,床上的被子枕头都已经不在原位,甩到窗前的小书桌上。小书桌的旁边紧挨着一个掉了颜色的小型布柜,不过布柜已经倒在地上,衣服散落了一地,布柜也不复原来的形状,再加一把劲它应该就能寿终正寝了。
房间里很冷,比外面的客厅还要冷上好几度,又冷又潮湿。一屋子的湿气仿佛是春天回暖时散不出去的水气,氤氲满屋,隐隐夹杂着海水的苦咸味。这味道卫天蓝太熟悉了,昨天晚上才喝了个饱。
路芳菲就在房间里团团转着,用颤抖的双手使劲抱着头,漫无目的地乱跑一通。看她的样子,似乎是想找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
可房间里乱得很,家具也被她损坏得差不多了,根本找不到可以躲藏的地方,急得她脸上挂满了不知道是眼泪还是汗水的水珠。在路芳菲的身后,一件白色的衣服凭空悬挂在半空中,无风自动,紧紧跟着她的身影移动漂浮,只要路芳菲一停下来便会紧贴上去,好几次差点被它得逞了。
每次路芳菲回过头来,都能看见衣服扑天盖地的朝她压过来,吓得她放声尖叫,边叫边疯了似的到处找地方躲开它。如果现在有个地洞在她面前,她也会毫不犹豫地钻进去,再让人把她给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