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胡同里打人见血不是稀奇事,稀奇的是在一帮子拿着棍棒的护卫小厮们的簇拥下,户部尚书秦大人的独生儿子,居然被人打了!而且被打得很惨!
打人的正是昨日香满楼那传奇事件中最最重要的王姑娘的哥哥!
目睹这劲爆一幕的街头混混们立马围了上来,而这个消息也似长了飞毛腿一般,传遍了整条东大街!
在这和平年代,百姓尚能混饱肚子,皇帝也不是个脑袋长到屁股上的昏君,吏治也算得上清明,所以这帝都的治安也算是良好,那些高官显贵们不成器的儿子侄子们也不敢做什么欺男霸女的坏事,老百姓们看热闹的机会就少了很多。
眼下这场劲爆火热打出血来的热闹场面,谁不想瞧?于是乎,莲花胡同被围了个水泄不通,人人争睹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的英雄,更想瞧瞧被传说得比仙女还要美丽,比狐狸精还要勾人的王姑娘的哥哥又是何等的美貌——此时王铎已是满腔怒火冲昏头,一双眼睛血也似的煞红,眼睛里只有自家妹子被人诋毁讥讽的画面,耳朵里回响的尽是那些不堪入耳的糟污言语,抡起斗大的拳头,一个劲儿地往秦公子身上招呼,不过三五拳头下去,秦公子嘴巴立时就软了,鼻涕眼泪地叩头求饶,可是王铎已被愤怒蒙蔽了双眼,裹着怒火的拳头岂能停得下来,又是两拳头下去,秦公子连嚎都嚎不出来了,蜷缩成一团,身子抖得像筛子里的黄豆一般。
再打就要出人命了!在场看热闹的,还有那帮子饭桶小厮护卫,秦公子所谓的两肋插刀的哥们,都不敢看下去,可是,也没人敢上前去劝一劝,拦一拦。
等帝都治卫司的指挥使欧阳予赶到时,秦公子只剩下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
欧阳予叹了口气,暗暗埋怨他那死板的老爹,大理寺卿当得好好的,非要上折子把自己调到这整天管着一堆鸡毛蒜皮小事的帝都治卫司来,还美其名曰——大理寺卿得罪权贵,治卫司清闲安稳。
屁!现在一样遇到了挠头闹心的事!秦大人最宠儿子,秦公子在自己辖下被人打成了残废,指不定那不要脸的秦狐狸怎么跟自己闹呢!
叹气归叹气,这闹心的事情还不能不管。治卫司的几十号官兵们都被人墙人海挡在了外围,欧阳予只得把大红的锦缎官服下摆一撩,施展轻功,刷刷刷地从黑压压的人头上几个踩点,在半空中漂亮地旋了一个身,潇洒无比地落在王铎身前,一把抓了王铎那力奔千斤的拳头,叹道:“喂,不能再打了。再打下去就成死猪了。”
王铎此时已是红了眼的恶鬼煞神,眼睛里还能看到谁?欧阳予拉住他,就是他的敌人,怒喝一声,想都不想,斗大的拳头直奔欧阳予笔挺鹰钩的鼻子砸去!
欧阳予出来做官六七年了,何曾见过如此凶悍煞戾之人?还好他身手好反应快,头一偏,那雷霆般的拳头擦着他的脸颊过去,一股凌厉的拳风刮得左半边脸刺拉拉的疼!
好险!饶是欧阳予艺高胆大,也被吓出一身冷汗来——见过不要命,还真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连爷都敢打!
嗬!这王家堂哥真是牛的,正四品的官爷来了怎么样,照样打!看热闹的人群顿时沸腾了,那些平时被治卫司的官兵们收拾得很惨的小混混地痞们,看得眼睛都直了,望着王铎的眼神都带着几分崇拜仰慕,还有一些刚刚加入地痞无赖行业的小年青,沉不住气,竟然当时就欢呼起来。
欧阳予的脸,一下子就越过了变青变紫等过程,直接变黑了:“大胆狂徒,竟敢袭……”
不等欧阳予威风凛凛地吼完,王铎那斗大的拳头又砸了过来!
欧阳予真的怒了!——老虎不发威,你还真当我是病猫呀!身形一折,出掌如闪电,只听“嘭”的一声,拳掌相接,王铎被震得连连后退了好几步,欧阳予的身子也晃了晃!
欧阳予自小习武,天生神力,虽然长得脸色白皙如玉,身形修长挺拔,一笑脸颊边就露出两个酒窝,比那些成天吟诗弄句的文人儒士还要清逸儒雅,可是,这些都是假象!自他十八岁任刑部员外郎,二十一岁左迁大理寺少卿以来,多少江洋大盗,皇亲贵戚被他那一张人畜无害的娃娃脸迷惑,最终悔恨终生!刺杀他的杀手一波接一波,可是欧阳予功夫高呀,愣是活得鲜活自在无比滋润。若论拳脚功夫,欧阳予只服气傅东紫逸然这二人,其他的,他一律看不上眼。谁知,这个小小的七品校尉,身手也是如此不凡!
王铎早就气昏了头,急红了眼,哪里想到那麽多?不服气地怒吼一声,又要扑上前去打欧阳予,却听一个清凌凌的声音道:“哥,你堵在胡同口干嘛?周大娘都没法去买菜了,你想让娘和我去喝西北风吗?”
话中带着几分嗔责之意,欧阳予愣了一下,却见王铎像似醉醺醺的酒鬼被人扔进了冰窖里,猛地一个激灵,眼睛不红了,脸也不黑了,全身血煞般的杀气也没了,刚才还绷得比钢铁还硬的脸上竟然、竟然绽开一个微带几分赧意的憨厚羞涩笑容,惊得欧阳询差一点站不住脚,摔倒过去!
可是王铎接下来的话,更让欧阳予大跌眼镜,差一点毁了他自命风流潇洒的翩翩风度!
“嗯……妹子,你想吃什么?哥这就给你去买,要不,哥跟着周大娘一起去买菜拎篮子,省的东西多了她提不动。”
“噗通噗通噗通”几声闷响接连响起,那是几个崇拜王铎的小混混被雷得手脚抽筋发麻,跌作了一堆!
人群突然自发地向两边散开,正午明亮的阳光洒在王遥身上,看着那穿着一身米白色细棉布长裙,带着三层软罗纱帷帽的修长身影,欧阳予的心,突然一片静怡,就似凉爽的风自草原吹来,就似清凉的雪融凉气自面上拂过,刚刚还愤怒惊愕的情绪,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