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隐士以极其端正的学术态度,拿起算纸念道:“我朝需承担的修建费用为白银六十九万五千三百二十七两四钱五分,其中物材耗费四十六万四千五百二十两,人工耗费二十二万八百零七两四钱五分,工期一百三十二天,所需人工六千三百三十七人。”
秦宾惊得当场失态:“不可能!大雄宝塔加高了三层,怎么耗费反倒少了一万两?”
五皇子拿着聂隐士不久前算出的数据,心中更是无比惊讶——西临朝的耗费比他们少了近十六万两白银!工期也短了六十余天,人工更是少了三千多人,这、这简直太惊人了!
昭武帝盯着聂隐士,脸上阴晴不定,若说这聂隐士信手胡算,他第一次核算的数据与东望朝丝毫不差,就连存心找茬的五皇子都挑不出什么毛病来,为何他第二次核算的数据竟会相差如此之大?
聂隐士朝着昭武帝叩拜道:“启奏皇上,吾皇仁义待民,修建河堤城防均给征夫发放钱粮银两,百姓无不感念皇恩浩荡。因此,在我朝修筑费用中,人工耗费甚大。草民感念皇恩仁德,不敢藏私,自愿将多年苦心钻研的运输修建器械草图献给圣上,此一笔便可节省人力上千,钱粮数万。”
伏犀关地势陡峭,运输大块石料木材极是耗费人力,按照以往修建寺庙宝塔的惯例,这运输人工及费用占到了近三成的支出,若是聂隐士真有什么神奇工具,贾季宙眼瞳缩小,眼中寒光凌厉——若是这运输修建工具用来修建城防关口,运输兵马粮草,战场之上,西临朝岂不占了先机!
聂隐士显然没想到什么两军交战,接着又道:“修建墙壁一向是是用糯米汁砂浆粘合,耗费糜多,臣刚刚研制了一种新的粘合剂,就地取材,所费几可不计,此一项可省银上万。加之草民家中古书中有一种新的烧砖砌墙方法,砖块就地烧制,比青石砖坚固且重量轻了一半,节省运费,砌墙方法简便迅捷,节省工期,此一项又可省银数万。几项省俭下来,就是草民所算耗费。”
此时昭武帝看着聂隐士的眼光全然变了,就像看着一座闪闪发光的金山:“哈哈哈,贤士一片报国之心,朕岂能不赏?”
聂隐士脸上陪笑,眼中却没半分受宠若惊的轻狂,看得平国公也对这孤拐倔傲的酸文士添了几分好感。
“启禀皇上,草民还有一事相求。”
昭武帝此时龙心大悦,笑道:“还有何事?一并说来!”
“东望朝与我朝交好,东望百姓也如同草民亲人,所以,草民想将平生所得,与东望百姓分享,也免除了东望百姓劳役之苦。”
嗯?这是什么意思?昭武帝龙眉慢慢皱起,五皇子贾季宙却是意料之外的惊喜——难道这酸文士想将什么修建运输器械,还有少花钱不花钱的烧砖制浆砌墙方法,无偿送给咱们?
一时之间,大殿一片死寂。
“草民听闻东望朝的灵帝陛下亦是爱民如子的好皇帝,必不忍心治下子民受那劳役之苦,所以,草民想将平生所得卖给东望朝,五十万两白银,不算多吧!”
五皇子听着前几句话,还笑得跟一朵花似的——真是酸啾啾的文人儒士,这么好的东西白送人,傻子一个!要是本王的话,少说卖个二三十万两银子!可是最后一句话,却把他呛得咳嗽起来,咳得差一点喘不上气来!——他娘的,谁说书呆子人傻好骗,这家伙,明明是一个披着贤士皮的奸商!
五皇子咳个不停,贾季宙却皱起眉头慢慢思考——五十万两白银,听着虽然数目庞大,可是可以让东望朝少花十六万两修建大雄宝寺的银子,再加上今后修建城防河堤节约的人工费用,这笔银子花的倒也不亏!而且节约下来的人工,正好可以派去修筑凤凰山的皇家秘密校武场,省的那帮子老东西老是在大殿上说什么劳民太过,恐伤国本。这一笔银子,可以替太子答应,也算是花钱替他买功劳了。
昭武帝的脸色已经黑得吓人,聂隐士却不知好歹地继续讲条件:“还有,草民终日游学,居无定所……”
贾季宙生怕他再提什么条件,笑着接口道:“这个好说。本侯在京都福华街上有一套五进的大宅院,就送给先生了!”
聂隐士摇头道:“贵使误会了。草民要的不是宅院,而是贵朝的免死金牌!”
免死金牌!
你还真敢开口呀!贾季宙瞪着聂隐士,脸上没有一丝笑意:“免死金牌是吾皇赐给有功之臣的莫大荣耀,先生莫要异想天开了。”
聂隐士盯着贾季宙阴冷无比的目光,正色道:“若是贵使不肯,就当草民什么也没说。银子么,草民也不想要了。”
“你!”
想不到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酸文士如此倨傲,贾季宙一时气结,鹰隼般犀利的眼神恶狠狠地瞪着聂隐士。
盯着贾季宙吃人般的凶狠目光,聂隐士昂首不语,脸上傲气十足。
五皇子生怕到手的鸭子飞了,赶忙将贾季宙扯到身后,笑着打哈哈:“免死金牌非同小可,小王还得禀告父皇才行,聂贤士且耐心等几日,五日之后,小王必有回音!陛下,今日之事甚是圆满,小王还有要事,就先告辞了。”
五皇子拉着贾季宙刚刚走出大殿,昭武帝雷霆般的龙目狠狠地瞪着王铎,王铎也很冤枉,可怜巴巴地仰望着昭武帝——皇上,卑将冤枉呀,卑将只知隐士贤士都是视名利钱财如粪土的高人,谁知这一个却是个变种?
聂隐士上前几步,道:“启禀陛下,两朝一同修建大雄宝寺,民夫可是同吃同住同干活?”
这不是废话吗?
昭武帝没好气地翻着白眼,聂隐士低声道:“陛下,与其小心翼翼地提防他们偷学技术,不如大大方方地卖给他们,人员混杂,防范甚难。”
昭武帝也想通了这一点,可是,可是那是五十万两白银呀!谁说酸文士就是两袖清风,贫寒度日了?这家伙,狮子大张嘴,一开口就是五十万!修完了大雄宝寺,朕的国库,有没有五十万还是两说呢!
也许是昭武帝贪财的表情太明显了,聂隐士接下来的话简直叫他心花怒放:“陛下,草民甘愿将五十万两白银献给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