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季宙骇然惊呼,疯了一般地冲出新房,狂奔猛追!
可是,前方一片浓雾,贾季宙跌跌撞撞,脚下蹒跚,摔倒了又爬起来,撞得头破血流……
前方白雾茫茫,只能勉强看见那一身红艳艳的吉服……
耳边忽有无数焦急啼哭声,隐隐约约,竟是早已逝去的母亲玉清公主的悲泣声:“儿啊……放手吧……儿啊……别傻了……她是毒药呀……是穿肠毒药……”
贾季宙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是我的!是我拜了堂的妻子!是我的!
忽然,王遥回过头来,贾季宙看见了她的脸,看见了她脸上犹如猫戏老鼠般的讥笑……
那笑容就似一根锐利无比寒气刺骨的长箭,射穿了贾季宙的胸膛,将他一颗砰砰跳动的心脏射得灰飞烟灭,整个人都似坠入了寒冰深渊!
王遥的笑容,在那一瞬间清晰无比,清晰得贾季宙恨不得自己立时变成瞎子,立时变成冰凉死尸……
他宁愿死上千次万次,宁愿坠入地狱,永不托生,也不愿看到王遥的讥笑,还有那轻蔑鄙视的眼神!
是的,是那种高高在上的神祗,突然听闻伏在尘埃中的凡人,竟然口出狂言,侮辱神祗的那种极其轻蔑鄙夷的眼神!
她在耍我,一直在戏耍我!她的眼里,只有那个男人!
这个念头,犹如魔药毒草般在贾季宙心里疯狂生长盘旋,一种坠入深渊的无尽绝望,刹那间将贾季宙送入无边地狱!
狂乱暴怒的贾季宙顿时泪流满面,浑身颤抖,不顾一切地往前冲,他要杀了那个抢走王遥的男子!杀了他!
杀了他!
太后惊骇地看着贾季宙眼红似血,泪流不止,一张俊美容颜扭曲狰狞,如鬼似魔,声音都变了形:“杀死你!杀死你!王遥是我的!是我的!”
一只修长手掌伸出,在贾季宙脖颈处猛地一击,贾季宙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灵帝收回手掌,轻轻地理了理衣袖,道:“母后,告诉阿宙,娶那王姑娘为嫡妻,朕准了。可是,朕会给他赐下一房平妻,四房侧室。”
太后叹了一口气,正要开口,灵帝蹙眉道:“这是朕的最后底线,他最好不要得寸进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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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的灯光,彻夜未熄。
黄德安垂手侍立在门外,一群软甲银盔的侍卫们身板笔挺地站立着,晨风吹拂,枪尖上的红缨簌簌抖动,黄德安心里暗暗叹息:看来皇帝这活儿也不是好干的呀。
就在黄德安心思转个不停的时候,门开了,石青色销金撒花软帘一掀,平国公走了出来,按着太阳穴,略带着几分疲惫道:“今日停朝,宣所有成年皇子、锦威侯、安远侯、兵部四品以上武官,御朔殿议事!”
黄德安喳了一声,正要退下,平国公又揉揉眉头,道:“传早膳。给本爵换双轻省点的筷子,上回那双筷子,忒沉了。”
啊?和皇上一同进膳,那是世人做梦都想要的荣宠,谁知这位爷,居然这般挑三拣四!可是,黄德安脸上不敢露出半分,连忙点头哈腰地去了。
热气腾腾的早膳一样一样地摆了上来,平国公看着摆在自己跟前的桂圆红枣紫米羹,笑骂道:“这老货,倒还有心。只是圣上吃的是糙米羹,本爵却吃的是紫米羹……”
昭武帝也是个运气差的,好不容易过五关斩六将坐了龙椅,开了国库一看,除了厚厚一沓欠条,国库里仅剩下不到二十万两白银!
十九万八千两白银!
若是遇到河涝旱灾,还不够一个月赈灾的花销呢!谁知屋漏偏遇连天雨,还没等昭武帝将大臣们的欠款追讨回来三成,百年不遇的洪灾淹了七个省!九十七万百姓流离失所,家园被毁!接二连三的加急奏章厚厚地摞在御书案上,当时昭武帝都有了想上吊的心!
还好平国公定国公鼎力相助,第一个捐银捐物,又命家臣门人四处张罗,将米面衣物运到灾区,平价出售,帮助昭武帝稳住了灾民……
自此以后,昭武帝吝啬小气的性子一日比一日重,赏赐臣子们多是口头褒奖,抄起贪官污吏的家来却是恨不得刮地三尺,**嫔妃们穿衣首饰都是有定例的,再得宠的妃子也不敢违制多做一件衣裙。宫中甚少歌舞宴席,就连年节庆典,也不过是寥寥数十道菜罢了,害的那些尚宫局的司制们暗地里长吁短叹——御厨们做的都是家常小菜,尚珍局一年到头不过做百十件首饰,而且为了节省开销,尚珍局里只留了十来个人,比起先帝那会儿简直如同天壤之别!长此下去,这些巧夺天工的手艺,怕是要失传了!
昭武帝可不管别人怎么想,在他眼里,国库里装满了金山银山才能让他睡得安稳睡得踏实!
桌上只有三碟主食,两样粥羹,四种小菜——还是素的。平国公暗地里摇头,这皇帝,节省的也太过了。
黄德安窥着平国公的神色,陪笑道:“皇上早膳喜清淡,故此没有荤菜,要不奴才叫御膳房上一盘麻辣肚丝?”
平国公还没说什么,昭武帝就已皱起了眉,黄德安连忙解释:“是丽妃娘娘这两天胃口不好,故……照着老规矩,丽影宫的尚监昨儿就把钱送到御膳房去了。”
御膳房那点小门道,昭武帝当然知道,做一盘麻辣肚丝也是做,做十盘八盘也是做,不如一块多做几盘,别的宫里知道了,也得掏钱去买,那点子人工钱不就是赚到了吗?
昭武帝沉默不语,黄德安立马解释:“奴才不会坏了规矩,这盘子麻辣肚丝,算是奴才孝敬国公爷的。”言毕,不待昭武帝呵斥,竟是脚底抹油,一溜烟地走了。
看看这皇帝都抠门成什么样子了,留最信赖的肱骨大臣、妹夫吃饭,桌上竟然没有一碟荤菜,更可笑的是,连一向伸着手勒索百官和**的黄德安都看不下去了,居然自掏腰包替皇帝请客!
平国公被逗得哈哈大笑,昭武帝却叹道:“让紫卿见笑了。朕这些年实在是……不易呀!”
看着昭武帝穿了五年,袖肘处都被磨得薄了的龙衮服,平国公道:“陛下励行节俭,**已有十七年未进新人,若是先帝有灵,必会为当年选了陛下欣慰不已。”
昭武帝闻言苦笑,眼光无意中瞥到了大风国的加急求援奏章,心情一下子变坏了:“紫卿,事情紧急,咱们还是快些用了膳,去御朔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