撵走了紫逸然,还有七皇子呢。昭武帝撑着脑袋,正想歇一会儿再叫七皇子进来,谁知欧阳予却在殿外侯见。
咦?欧阳予这小子一向怠懒,这会儿都快宵禁了,他怎么想起来要进宫了?不过欧阳予负责的是帝都治卫司,说不得真有什么大事呢。昭武帝果断地一挥袖子:“传欧阳予。”
浑身是伤的七皇子躺在步辇上,眼睁睁地看着欧阳予进了御朔殿,这才有些不安地问道:“黄公公,父皇他……”
黄德安可不敢再多嘴了,低下头:“皇上正在气头上呢,殿下权且忍忍吧。”
七皇子办砸了差事,心头也是惴惴不安,脸一沉,不再多说什么。可是扭头却见不远处等着觐见的傅东,七皇子的火气腾地窜上了脑门,压也压不住:“锦威侯,还没打够吗?你还想追到宫里再打?”
傅东右颊一片青紫,肿得老高,下巴也是又黑又紫,黄德安看得心里一哆嗦,说出来的话也不过脑子了:“锦威侯,皇上召见治卫司欧阳予大人,您且先候着吧。”
这话一说出口,黄德安就后悔了,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傅东虽是外臣,却是太后的侄外孙,定国公府的世子,这宫中上下,谁不知太后最是得意自己这个娘家的侄外孙?每每来长春宫给太后请安,都是太后身边的芳嬷嬷亲自迎进去的,这种厚待,就是皇后都没有的……别人打了皇子,不死也得脱层皮,可是,傅东和七皇子打架,太后一句“表兄弟们闹着玩,出手重了……”,谁又能把傅东怎么样?
傅东心里装着事,压根没有注意到黄德安言语间有什么不对,只是默默地站在汉白玉阶下,一言不发,脸色如冰。
七皇子目光如刀,可是人家傅东压根不鸟他,七皇子顿时心头怒火熊熊,正想再次挑衅,殿内昭武帝的咆哮声震耳欲聋:“老七呢?黄德安,叫那兔崽子给朕滚进来!”
昭武帝震怒,七皇子吓得差一点从步辇上滚下来,还是染蓝染墨扶着七皇子进了大殿。没等七皇子看清楚殿内情形,一本奏折就飞了过来,七皇子一闪身,染蓝被砸了个正着,两道鼻血刷地流了下来。
“混帐东西,你倒是威风得很,当街打架,你当你是流氓混混吗?三十多个带刀侍卫护着你,居然还被傅东打得浑身是伤……老子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欧阳予怪异地朝着龙椅瞟了一眼——皇帝发了这么大的火,搞了半天,竟是嫌七皇子丢了他的脸……可是,傅东是带兵的大将,手底下都是真功夫,不然也镇不住十几万大军呀!没上过战场的皇子,输给傅东,不算丢人吧。
七皇子从没见过昭武帝这般震怒,当时就吓傻了,僵着身子,一动不动,昭武帝拍着桌子骂道:“第一楼的掌柜托人写了状子,要不是欧阳予拦着,早就把你告到帝都衙门去了!人家早就算好了帐,一共是六千七百八十两,零头就不要了,你赶紧派管家送到莲花胡同去吧。”
“六千七百八十两?干脆去抢得了!一堆破桌子烂椅子……”七皇子气得猛然站起身,冷不丁扯动了腰间的伤口,锥心之痛猛然袭来,七皇子差一点就倒了下去。
昭武帝不理七皇子,捏着龙椅扶手,手背上的青筋暴起老高:“傅东呢?朕看他脸色不好,午时就叫他回府歇着去……可他倒好,竟然跑去当街打架!傅东,给朕滚进来!”
傅东大步走进来,跪在离七皇子五六步远处,垂眉敛目,除了下巴微肿,精神倒是极好。
昭武帝平日里再怎么斥骂儿子,骂得天昏地暗狗血喷头都行,断没有让别人收拾自己儿子的爱好!可是,傅东却是太后娘家侄孙,太后又最是护短,尤其爱护着这个傅家最有出息的孙辈,所以,昭武帝恨恨地道:“锦威侯,朕倒是不知,莲花胡同什么时候有了你的宅院?朕爱惜你,让你提早回府休息,你却跑到了莲花胡同去撒野!瞧你这副狼狈样,和街头巷尾的流氓混混有什么两样?!”
傅东紧紧地捏着双拳,心中闪过无数念头,想起被砸得一塌糊涂的第一楼,心念一横,撩起锦袍下摆,跪下道:“启禀皇上,微臣……”
“哎……哎……安远侯……皇上在里面……”
紫逸然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朝着昭武帝行了礼,一把拽住傅东:“皇上,王将军是锦威侯麾下旧将,跟了锦威侯三年多呢!劝服王将军,微臣怕是分量不足,力有不逮,所以,微臣特向皇上借锦威侯一用!”
傅东还来不及拒绝,昭武帝还没有反应过来,紫逸然就连拉带拽地把傅东拽出了御朔殿。
满肚子的话生生地被憋住,直到傅东被拽出大殿,这才反应过来,挣扎着道:“望山,你放开我!我有要事……”
“什么要事?你打伤了皇子,还指望着皇上把王姑娘指婚给你?傅东,你的脑袋该不是被驴踢坏了吧!”
傅东震惊:“你……你……怎么知道……”
“七皇子前脚去莲花胡同,你后脚就假装着身体不适,皇上不知道你的心思,我还不知道吗?你小子也真下得去手,差一点没把七皇子打成猪头!你悠着点吧,令妃也是得宠的……真是,一沾上王姑娘的事,你的脑子就不听使唤了是吧!”紫逸然看着傅东还不死心地回望御朔殿,便恨恨道,“你以为皇上一句话,你就能把王姑娘娶回家,你做梦去吧!”
“圣旨一下,谁敢……”
紫逸然已经快被傅东气得傻了:“我的锦威侯,你长点脑子吧!就算是王姑娘乖乖地接了圣旨,你那老娘呢?她早就放话了,只要你敢娶王姑娘,她就一头撞死在花轿前!你还是先把你娘哄好了再说吧!”
昭武帝目瞪口呆地看着紫逸然拉走了傅东,七皇子眼珠子一转:“父皇,安远侯他目无君上,他……”
“呯”地一声,昭武帝握起龙案上的茶盏,狠狠地砸在七皇子脚下:“住嘴!要不是你好大喜功,骄奢狂妄,得罪了王姑娘,朕……”昭武帝大大地喘了一口气,对着欧阳予道,“你去找黄德安,叫他去内帑领了银子,再备一份表礼,送到莲花胡同……”
一听内帑两个字,七皇子就急了,昭武帝居然动用自己的私库赔给王家!要是**众妃嫔还有诸位皇子知道了此事,那可就……七皇子一急,嗓门就大了:“父皇,您的私库可不能便宜了那些刁民……”
昭武帝眼神一冷,七皇子心惊胆跳,顿时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昭武帝冷笑着:“朕的私库,岂会用在你这个败家子身上!黄德海,从莲花胡同出来,直接去敬亲王府,叫王妃把银子支给你!老七,你办事不力,罚俸五年!”
罚俸五年!父皇,不会这么狠吧!又打又罚的,儿子一夜之间就变成穷光蛋了!您这是让儿子去吃软饭吗?
昭武帝不理会七皇子既忧愤又羞恼的小眼神,龙袖一挥:“朕也乏了,老七,跪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