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遥的声音并不大,屋内的四人却同时一惊,相互对视一眼,还未见过王遥的八皇子和傅东忍不住朝门外望过去,急着要看看这传说中凶悍异常,将王铎捏在手心里的妹子。
九皇子撇了撇嘴,低声道:“也不是美女,有什么好看的?只看王铎那张脸,他这妹子能长成那样,就很不错了。”
紫逸然不由整了整身上的中衣,又披了一件长衫,才说道:“请进吧。”
王遥低着头走进来,站在门边,依着礼数,摘下帷帽,朝着屋中四人一一敛衽为礼:
“小女见过八皇子殿下。”
“小女见过九皇子殿下。”
“小女见过傅将军。”
“小女见过紫将军。”
见礼完毕,王遥直起身子,垂下眼帘,静静地站着,一言不发。
紫逸然脑中似有一个相似的场景一闪,转瞬即逝,却又想不起来,一双星辰般明亮的眼眸死死地盯着王遥,眼睛一眨也不眨。
八皇子见王遥落落大方,毫无羞怯退缩的小家子气,心内倒对这个容貌平平的女子有了一丝赞许,不由温声道:“王姑娘不必多礼,实在是紫侯爷身受重伤,故此劳烦王姑娘。”
王遥依旧垂着眼帘,对这西临朝赫赫有名的四位皇亲显贵毫无兴趣,只是淡淡道:“事关家兄和小女性命,小女前来,任凭贵人驱使,当不得劳烦二字。”
八皇子知道王遥心中不愉,只能淡淡一笑:“王姑娘神医妙手,我等不敢驱使。”
九皇子却是见不得这种骨子里骄傲的女人,又想起那次在莲花胡同也遭了王遥的冷脸,不由冷笑道:“既然不愿意来,何不在家中等死?若是怕死,就别在爷跟前甩脸子!”
王遥抬起眼,面无表情地看了九皇子一眼,转身就朝着门外走去。八皇子没想到这姑娘竟是这般性烈,急忙劝道:“王姑娘留步,九弟他爱开玩笑,王姑娘不必放在心上。”一面说一面瞪着九皇子,警告他别再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来。
其实王遥朝着门外走去时,九皇子就后悔自己多嘴了——若是这女人真有神奇医术,却被自己一句话激走,被荥阳公主知道了,火气一上来,别说是太后求情,只怕是昭武帝出马,荥阳公主照样揪住自己,几个大耳光子扇出一张猪头来。要是让太子一伙知道了,自己还要不要做人了?
王遥站在离门槛仅有一步远的地方,眼睛并不看这四人,只是盯着朱漆雕花桐木门上的金色菱形门簪:“要我疗伤,先要应我三件事。”
也不等紫逸然开口应允,王遥已接着说道:“第一,复生汤极耗元气,伤势愈重愈危险,若是在疗伤过程中发生意外,小女概不负责。”
这第一条简直是……简直是苛刻至极!九皇子正想相唇反击,傅东已开了口:“姑娘此意,紫侯爷就是死在姑娘手里,也怨不得姑娘?”
“正是。”
王遥的冷静激怒了紫逸然,原本他还对王遥有几分疑心,并不是真想让她为自己疗伤,谁知这轻薄无知的女人竟敢如此猖狂,紫逸然不怒反笑:“第一条,本侯允了。”
王遥对紫逸然的反应视若不见,继续说道:“第二,疗伤结束,无论结果如何,放家兄自由。”
紫逸然也点头答应。
“第三,复生汤乃是小女祖传秘技,不想外传。”
八皇子愣了一下,他原本想着,等紫逸然伤势痊愈,就想法子弄来这复生汤的方子,在军中使用,不想这小女子竟然提出这个要求,紫逸然也是愣住了,半天无语,此时门外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这第三条,本宫允了。”
无所不在的荥阳公主又来搅局,紫逸然无奈地扶着额头,就连最是桀骜的九皇子也紧紧地闭上了嘴,不敢多说一个字。八皇子和傅东面面相觑,却也不敢张嘴反驳。
“鱼儿,你怎么不好好去歇着?你瞧你,熬了这几天,脸又变尖了……”
“歇着歇着,我敢大剌剌地去歇着吗?只不过一个错眼不见,儿子就被派到那虎狼窝里,命都丢了大半条去!再要歇下去,还不知会怎样呢!别孙子还没抱着,儿子倒先去了!你这老东西,你不疼儿子我疼!你再敢打儿子的主意,老娘先和你拼命!”骂完了平国公,荥阳公主扶着四品女官知画的手,走进君知阁,恶狠狠地瞪了八皇子和九皇子一眼。
八皇子和九皇子知道姑妈是把对父皇和皇祖母的不满,发泄在他们身上,却也不敢有丝毫怨色,恭恭敬敬地行礼道:“姑妈安好,侄子们给姑妈请安了。”
“好,只要然儿身体好,本宫自然好!”荥阳公主硬邦邦地甩了一句话,又朝着门外站着的平国公嗔道,“刚下朝回来,还不回屋歇着,这么大人了,尽让我操心!”
娇妻正在火头子上,平国公哪里敢说个不字,只得低声吩咐了几个荥阳公主身边的女官,要她们千万注意公主的身体,别让公主发怒,别让……等等不下百条叮嘱,直到荥阳公主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王遥上前一步,刚要行礼拜见,却被荥阳公主一把扶起,口中连连道:“王姑娘不必多礼,本宫呀,最是喜欢你这种温柔有礼的孩子了……”
听了这话,九皇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样牙尖嘴利,得理不饶人的也叫做温柔,姑姑呀,比起你来,王姑娘也算是温柔了!
九皇子的怪模样荥阳公主看得清清楚楚,但王遥在身边,她又不好发作,狠狠地瞪了九皇子一眼,又笑眯眯地拉着王遥的手,“王姑娘,咱们娘俩真是有缘,我一见你呀,这心里就说不出的舒坦。”
王遥刚刚才对紫逸然等人甩了脸子,此时被荥阳公主紧紧地抓住手,脸上不免有些尴尬,只得低下头。
荥阳公主笑眯眯地上下打量着王遥,简直是越看越喜欢,王铎是然儿命中的贵人,王遥又能迅速治好然儿的伤,唉,看来这王家兄妹,真是与然儿有着特殊的缘分!
“哎呀,这人老了,记性就差了,知画,快去备一份见面礼!”王遥刚想出声推辞,荥阳公主又笑眯眯地挽了挽她前额掉落的碎发,语气亲热地说道,“约莫明年开春,王姑娘就要备嫁妆了吧。本宫也没什么好东西,有几套年轻时候戴过的首饰,王姑娘不嫌弃的话,就当是添妆的物件吧!”
荥阳公主虽不爱浓妆艳饰,可是眼界颇高,等闲的珠玉宝石根本不上身,若用就是千金以上的珍品,她年轻时的珠钗玉环,哪一件不是昭武帝皇太后赐下的珍品?一边侍立的知兰见荥阳公主如此看重王遥,立马朝着身边的春锦吩咐几句,叫她去给知画讲,把表礼备得重一些,别看着王姑娘出身低微就马虎了事。
王遥好似不习惯与人如此亲热,却也忍着,淡淡地敷衍两句。
“知兰,快去叫人将怡芳阁收拾出来,将那被褥帘幔全都换了……王姑娘,不知你喜欢什么颜色?”
王遥摇头道:“夫人,小女还要侍奉婶娘,再者……小女留宿于国公府,只怕于礼理不合。”
荥阳公主眼珠子一转,只见屋内四个大男人的眼光都盯着王遥,尤以傅东、紫逸然两人为甚。连忙拉着王遥的手,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快晌午了,王姑娘若不嫌弃,先在我那里随便用些吃食。我这就叫丫鬟们把鸿昭阁收拾出来,那里又大又敞亮,屋子又多,正好适合然儿养伤!王姑娘,待会儿用了午膳,就开始给然儿疗伤吧。若是耽搁了时机,别人不说然儿没福运气不好,倒说王姑娘学艺不精,倒把王姑娘的名声拖累了。王姑娘,你口味如何?我家的厨娘擅长淮扬菜,姑娘若是不喜,我叫他们单独给你弄个小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