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什么味儿?”九皇子还没坐到椅子上就四处嗅着,眉头微皱,这股子带着血腥气的药味真不好闻。
因为用了午膳,休息三刻钟就又要泡药浴,紫逸然只是换了一件家常的天青色细棉布宽袖长衫,拢了拢衣袖,道,“汤汤药药的,什么味儿没有?”
傅东瞧着屋子中央的黄杨木大浴桶,问道:“是王姑娘的复生汤?”
不知为何,紫逸然心中有些不快,淡淡道:“是墨师傅亲自开的汤药。王姑娘那张药方子,到如今都没配齐呢。”
九皇子问遍了宫中太医,谁都不知龙非龙和吞烟兽是什么,不禁笑道:“那个小心眼尖嘴巴的臭丫头在耍你呢!你偏还当真……”
紫逸然沉声道:“泡药浴的时辰到了,小弟就不奉陪了。”
“我们不放心,下了朝就来看看你。六哥和八哥被皇上钦点了接迎大使,负责接待五皇子和贾季宙,忙得焦头烂额,实在脱不开身,拜托我来瞅瞅你。”
见紫逸然脸上有了几分血色,傅东也笑了:“昨夜才听说你残毒复发,急得我一夜没睡,好容易散了朝……嗯,恢复得不错,贾季宙还有十一天就到了。”
紫逸然垂眸不语,傅东和九皇子以为他累了,一同起身告辞。
因为看不到儿子,荥阳公主就拉着刚刚下朝,连朝服都没来得及换下的平国公赶去怡芳阁,想要从王遥口中了解一下儿子的情形。刚迈进怡芳阁院子,只见庭院寂寂,花木无声,一股若有若无的幽幽香气在空中飘荡……
珍珠玛瑙翡翠碧玉带着八个小丫鬟,跪在白石子铺就的小路上:“老爷,公主,王姑娘尚在休息……”
“王姑娘在休息,你们都在这里,屋子里一个使唤的人都没有?”
珍珠不敢抬头:“王姑娘好静,休息时不许奴婢呆在屋子里。”
“哦。”荥阳公主脚下不停,继续往前走,却见十二个丫鬟分成四列,跪伏在地上,将通往厢房的路堵得死死的。荥阳公主脸色顿时一冷,顿住身形,“你们几个,特意来拦本宫?”
珍珠赶紧膝行几步,跪在荥阳公主脚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说道:“王姑娘早有吩咐,睡觉时不准任何人打扰。”
“也包括本宫?”
珍珠脑袋低低垂着,不敢接嘴。
芳篱是国公府里的家生子,和国公府和安远侯府得脸的丫鬟小厮管事婆子,多多少少都有一些扯不清的亲戚关系。听闻忠心耿耿服侍紫逸然十来年的芳篱不但没个好去处,反倒因为说了王遥两句就被全家发卖,两府仆从多有不服,珍珠是芳篱的远房表亲,原本想着芳篱被紫逸然收了房后,自己也能借点光,谁想……珍珠不敢明着和王遥作对,暗地里给她上一点眼药,珍珠还是很在行的。
住国公府的,吃国公府的,穿国公府的,用国公府的,又被二三十个丫鬟婆子供菩萨一般供着侍候着,王遥不但不感激公主的大恩,反倒愈发地蹬鼻子上脸了,拦着不让荥阳公主去看紫逸然倒也罢了,现在荥阳公主竟被自己府里的奴才拦在门口,连自己府里的房子都进不得了。
不过片刻功夫,荥阳公主脸色已经变了好几次,由青到黑,又由黑到紫,由紫到白,最后叹了一口气,惨白着脸道:“王姑娘还要睡多久?”
珍珠闻言一惊,倒吸了一口冷气,抬着眼睛怔怔仰望着荥阳公主——这、这、这也太离谱了吧!听公主的语气,非但没怪罪王遥,反倒有将就王遥,准备在院子外面等着王遥醒来的意思!这、这、这还是那个骄横刁蛮跋扈嚣张的荥阳公主吗?这还是那个一言不合,连皇宫里的酒宴桌子都敢掀了的荥阳公主吗?珍珠活像大白天见到了鬼上身一般呆呆地瞪着荥阳公主,完全忘记了规矩礼数高低尊卑。
俗话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在平国公的眼里,荥阳公主不论是嚣张跋扈,还是狡黠诡变,都是绝妙无比,不容他人置喙的。珍珠用见了鬼一般的眼神看着荥阳公主,大大地犯了平国公的忌讳。于是在荥阳公主那里受的气借此发作出来,一脚踹到珍珠心窝子上,珍珠吐了一大口血,旋即昏死过去。
“去二门叫几个粗使婆子来,把这个没眼色的奴才拖下去!”平国公厉声喝道,转脸又笑眯眯地劝着娇妻,“鱼儿,秋老虎最是无情,你瞧这日头多毒,你素来娇贵,怎么经得住呢?咱们先回去……”
“你嫌热本宫不嫌热,本宫要在这里等王姑娘!”
不讲理的荥阳公主又发横了,一甩袖子,差一点扇在了平国公脸上,平国公是下了早朝连朝服都没换就陪着荥阳公主到了怡芳阁,今日又燥热,一层层的汗早就浸湿了内衣外袍,可是,他敢去换吗?只得陪笑道:“好好好,我们一起等。”
于是乎,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夫妻两个,顶着火热的秋太阳,站在怡芳阁的院子里,等着王遥的大梦觉醒。
可怜位高权重的平国公,自从交了兵权离了战场,这十来年,哪里吃过这种苦?站了不到半个时辰,腰酸腿软,平日里娇生惯养的荥阳公主比他更甚,脸蛋儿被晒得红扑扑,嘴唇都干了一层,眼前发黑,身子也微微摇晃起来,平国公赶紧把娇妻搂在怀里,生怕她仰了过去。
心疼娇妻的平国公自己不觉得苦,一见娇妻遭的这份罪,心里暗暗地把王遥骂了一千遍一万遍。
惦记着王遥的不只是平国公,傅东一回大将军府,立马叫了几个侍卫,命他们去莲花胡同查探王遥的动静。同样的,八皇子、九皇子、太子的人马也去了莲花胡同。亏得王家老太太王铎周大娘玉英周英禄都去了铁佛寺,只留了周大叔看家。所以这四路人马在莲花胡同倒没闹出什么笑话来。
太子倒背着双手,在东宫等着前往铁佛寺查探的侍卫。待到王遥一家在铁佛寺礼佛的消息回报回来,太子的脸色立马变得奇差无比。
诚意侯不知太子为何对一个寒门小女子上了心,不解地道:“一介民女罢了,何须如此大费周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