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蜜来到的时候,战争已经结束,地上躺着三人,二男一女,那个女人仰面朝天地躺在地上,年轻,衣着华美,容貌姣好,只是已经香消玉殒,所有的美好都成了昨日黄花。这女人身上的衣服,李蜜一眼就看出是很值钱的那种,可是被划得横横道道,李蜜心里暗叫可惜。离她不远是一个男人,是趴在地上,看不出年纪,后背看不到伤口,但他身下一片血渍,而且血泊还在向大扩展。另一人模样有点惨不忍睹,他是站立着的,但明显已经死亡,他能站立的原因是背靠在树上,头和半个肩膀一片焦黑,大张着嘴,瞪着双眼,煞是恐怖,仿佛遭遇雷电击中一般。李蜜只看了他一眼,就赶紧把目光转向别处,双手合什,心里默念,人间惨剧,人间惨剧。虽然这样想,她还是有点遗憾,遗憾自己来得有点晚,没赶上精彩时节。李蜜对恐怖有种说不清的心情,既害怕,又好奇,不忍看,又想看。
树下站着一人冷冷地打量着这个场面,这人一身白衣,身材修长,当他侧身转向李蜜的时候,李蜜心里一动,这张脸好年轻啊,她起初还以为这人连创三人,不是须发皆白的老者,也得是个仙风道骨的修真老手,没想到这人也就二十多岁的样子,不过,这人脸上却透着成熟和大气,也不知怎么的,李蜜就轻率地下了结论,这是一场正义和邪恶的较量,如世人所愿,邪恶躺下了,正义在站着。
那白衣人对着那三人说:“对不起,你我本无仇怨,我杀你们的原因是因为你们要杀我。”
李蜜心说,果然,他杀人是被迫的。
停了一会,他又说道:“我能做的,也就是送你们一抔黄土,免得暴尸野外。”
管杀人,也管埋人,比山贼强多了。李蜜这样想着。
白衣人说着,身子突然飞起,飞到半空,头下脚上,一剑刺地,剑尖刺进地面的时候,一阵乱搅,李蜜看来,跟师父那招搅动乾坤差不多,地上土屑纷飞,如水花四溅,有些弹到李蜜脸上,疼痛难当,李蜜赶紧将脸埋在树后,等剑音停止,尘埃落定,地上已然出现了一个大坑。
白衣人先走到俯卧之人身边,采住他的头发,将他拖进坑里,地上留下一道血迹。
然后来到那女子跟前,女子的衣衫已经被划破,胸前露出一片洁白,白衣人轻轻地把她的衣衫掩好,拽住她的胳膊同样拖进坑里。
白衣人最后走到第三个人跟前,一手抓住他的前襟,将他擎起,来到坑前,轻轻一推,推进坑内。
做完这一切,白衣人对着地上的土堆推出一掌,轰隆一声巨响,大坑被填平。
白衣人弹弹身上污渍,正欲离去,突然大喝一声,“什么人?”
李蜜四下望望,哪有人呢。脖子上一凉,一低头,颌下赫然出现一把寒光闪闪的宝剑,剑后正是白衣人又年轻又成熟的脸。
李蜜一声惨叫,手一松,竹篮落地,声音之惨烈,让白衣人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失手伤了对方,赶紧一缩手,把宝剑收回。白衣人扫了李蜜一眼,就已经判断出她的根基尚浅,不是来杀他的,知道自己误会了,小心地问:“姑娘,你没事吧。”
本来李蜜胆颤心惊,听到这柔柔的一声慰问,反倒感觉自己受了委屈,提高了声调,“你说呢,你看这竹篮,差点又扁了。”
白衣人赶紧把竹篮从地上拾起,交给李蜜,说:“对不起,姑娘,请问,你是什么人?”明显对李蜜还有一点疑虑。
李蜜说:“你说什么人呢,论材质,肉做的,问出身的话,我是丽山派的,名门正派。”
白衣人摇摇头,“丽山,好像没听说过,你为什么在这里?”
“你都看见了,我来挖野菜。”
白衣人似是相信了她,又问道:“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李蜜没好气地说:“我为什么知道你,你很有名吗?”李蜜从这白衣人的眼神中,竟然看到一丝腼腆,而且他的眼睛不敢和李蜜对视,一看就不是在女人堆里泡大的,李蜜心里暗暗坏笑,越发对这人充满了好感。
“不知道最好。”白衣人收起剑,轻轻叹了口气。
李蜜觉得这人不错,好像也应该小小地关心一下,就问道:“怎么了,你好像满不开心的。”
白衣人面带忧郁地说:“有人想杀你,你能开心吗。”
“他们为什么要杀你呢?是不是你做下了不好的事情,欠债,杀人,放火,抢劫,什么的。”
白衣人说:“我以前什么都没做过,但后来什么都做了,我也没想到会走上这条不归路,人很渺小,改变不了现实,算了,跟你说也没用,去采你的野菜,这里很危险。”
“不会吧,人都死了还能有什么危险。”为什么每个人都这样说呢,前两天她从山坡滚落的时候,燕小天曾说过这句话,现在这人也说同样的话。
白衣人说:“想杀我的人,远不止这三人,用不多长时间,另一批就会到。”
“一批?”李蜜惊奇地问:“杀你的人都批量计算了,你惹的麻烦真不小,你为什么不藏起来啊?”
白衣人惨淡一笑说:“能藏哪里?”
李蜜一指四周,“这里山高林密,哪座山不能埋,那个藏人呢。”
白衣人道,“你以为小孩子家躲猫猫呢,这山虽大,还不足以藏人,你快离开这里,我感到有杀气临近。”
李蜜看看四周,甚至用鼻子嗅了嗅,浑然不觉有什么杀气。
白衣人面色一凛,“来不及了。”一指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问:“会爬树吗?”
李蜜说:“会啊,我小时候——”
白衣人嘘了一声,说:“赶紧上去,藏在枝叶里,不要出来,尽量摒住呼吸。”
李蜜见白衣人脸色严峻,应该不是开玩笑,大概是真有危险降临,当下把竹篮藏在草丛里,手脚并用,向上爬去,回头一望,白衣人正在树下仰面注视着她,李蜜知道自己这姿势很不雅,就说:“你为什么老看着我,不是在偷窥吧。”
白衣人脸一红,把头别向一边,说:“哪里,我是怕你掉下来。”
李蜜心里暗笑,隐在枝叶间,向下一望,见白衣人一闪身,到了一块巨石后面。
白衣人刚藏好,空地上陡然起了一阵风,突然出现四个人,是从上面落下来的,一个矮胖,一个瘦削,一个面容惨白,另一个则非常正常。矮胖之人什么都是圆的,脑袋眼睛自不必说,就连肚子,胳膊,大腿,手指都是圆的,很容易让人误以为他们家祖祖辈辈都是种南瓜的。那瘦削之人瘦得有点可怜,简直就是皮包骨头,乍一看,还以为是人体标本呢。那惨白之人身材相貌倒没有可挑剔之处,但他的脸太白了,仿佛他的血管着流的不是血,是豆浆,就像一个面人,一个雪人。那个正常之人,经过这三人的衬托,简直正常得没得挑,只是也没什么特色,混在街道上,容易走失。
那正常人一落地,就退后几步,靠在树杆上,手中一卷白色的东西,拄在地上,面容不嗔不喜,一副坐山观虎的样子。
李蜜心想,不用说,看那神气,这人肯定是他们三人的头头。
那个白脸人偏偏穿着一身黑衣,更加衬托出脸色的恐怖,他手里拿着一面镜子,一面青铜古镜,怪的是,镜面暗淡无光,朦胧一片,李蜜心说,这种镜子,只有照他自己,兴许还能照出个鬼影,照别人,肯定秋水长天,混为一蹋糊涂。黑衣人落下来第一句话就是:“就在这附近。”
然后他把镜子对准那块巨石,用手一指,瘦削之人不禁哈哈大笑,笑声如枭,“伍千两,我的财神,出来吧。”李蜜在树上听得直纳闷,这人的名子怎么这样怪,叫伍千两,人长得倒脱俗,但名子太通俗了。你的父母真是取名有道。
矮胖之人也哈哈大笑,“你就是躲到天边,我们也能找到你。”
黑衣人说了话,“如果你现在跟我们走,我们会对你秋毫无犯,但是你再逃跑的话,我们拿到你,你就会吃点苦头,我们三煞的手段你应该有所耳闻,很多人落在我们手里,最后都说同样的话,就是——杀了我吧。”
黑衣人最后那句话是学的求死之人的声调,惹得三人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
巨石后面却没有动静。瘦削之人按捺不住想要走过去。
黑衣人提醒道:“老二,这小子鬼,别被他算计了。”
矮胖之人道:“二哥,我把石头打烂,看他还能往哪藏。”矮胖之人双手一抖,突然手上多了两只圆滚滚的金光闪闪的金锤,李蜜知道,这两只金锤定是炼制过的东西,炼制过的东西才能收进身体的里,师父就有一把寒光剑,也能放在身体里,随藏随用。
矮胖之人刚要把金锤投掷过去,击碎巨石,就见巨石后面突然一个白色之物直冲天空。
三人全部仰面去看,矮胖之人笑道:“到底还是出来了。”
瘦削之人突然喊了一声:“上当了,大家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