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忍
俗话说“小不忍则乱大谋”,樱红没有忍住小人物的小事件,结果误了她尽快找杀人凶手报仇的“大谋”。
事实上,反噬期未满,樱红施在中年保安队长身上的巫术,实际效果并不理想,无非是他连着跌了几个跟头,摔了几个大包而已。可这样打了折扣的巫术,樱红仍然要受到反噬的苦,她的嘴里面全是溃疡,脸上全是脓包,吃不了东西,无法出门见人。
奔波在外固然要看衙门里各色人等的脸色,可在家等待,什么也做不了,内心的煎熬和痛苦更甚。
樱红吃不下东西,连喝水都觉得难受,晚上睡觉也睡不好,脾气越发暴躁。
直到外婆来了,樱红才知道自己的痛苦也算不了什么。外婆一面煮汤、洗菜,准备饭菜,一面对樱红说:“你难受,我知道,可你想过没有,你天天在家呆着,你公公婆婆在外头到处奔波,回到家连口热汤菜都没有。还有诸葛,你想想,这些日子你们四处奔波的钱从哪儿来的?他也是每月拿固定工资的人,最近家里开销大,他从哪儿拿来的钱,你想过没有?我打听了一下,他给一家民营的大学去讲课,赚点钱补贴家用呢。哎!做两份工作,回家还要做饭收拾屋子,你说说。”
樱红低下了头,是巫师也好,是病人也好,要施展巫术报仇也好,要上访告状讨回公道也罢,日子总还是要过的。想到这儿,樱红也开始扫地擦桌子,开始收拾屋子了。
果然,诸葛渊劳累一天回到家,喝着一口热汤觉得格外贴心。公公婆婆回家,看到这次不再是劳累了一天的儿子做饭洗碗,吃着饭菜也觉得格外舒服。
樱红看到这场景,心里也觉得高兴。暗自沉思:报仇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在这报仇期间,我除了不能张扬我是女巫之外,还要尽可能让家人过得舒服一点,互相关心,彼此支持。
也许仇恨会让人心生戾气,亲情让人心思绵软。外婆的劝解唤起了樱红心底里的亲情,她变得平和起来,默默忍受反噬的痛苦,积极为这个家庭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可这样的平静才不过两天,外婆和樱红忽然收到了列代巫师发来的信息。
巫师之间传递信息各有法门,可是死去了先代巫师要见到如今还活着的巫师却不是很容易的事情,主要是打破生死界限的巫术对生者和死者都有不同程度的伤害,所以非到万不得已,大家都彼此不直接沟通。
这次的事情还真不是小事,用外婆的话说:“这样的事情历代巫师就遇到过两次”,还没等樱红问“上一次是什么时候,最后如何解决的”,外婆已经接着说了,“上次是特殊时期的时候,那时候为处理这事情,我母亲……”
樱红看了看外婆的表情,也没再问,只是说:“那我们照着上次的办法来解决这次的危机,可以吗?”
外婆叹了口气说:“上次列祖列宗藏身之地受到威胁才不过一二十年而已,如今又来了。过去近千年,哪怕是连年战乱,也没有现在这样。我真怕,怕未来还是这样乱啊!”
十二、无处安放的祖先
樱红的反噬期还没有过去,可事情紧急,也顾不得许多,樱红在脸上蒙上纱布,立即出发跟外婆一起回故乡。
外婆告诉樱红,女巫最大的痛苦就是不能再入轮回。
可这个樱红觉得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不能再投胎做人嘛!我觉得没什么,我这辈子就够苦的了,下辈子不能做人,也挺好的。”
外婆叹了口气说:“哎!现在的人都不在意轮回了,不顾及未来的报应,所以今生才肆无忌惮的为非作歹!”
樱红拉了拉外婆说:“奶奶,你说远了!”
外婆说:“怎么说远了。你看看,咱们买不到票回家,你爸爸不得不去找黄牛,黄牛开口就是一张票加二百块,这一张票也才二百多一点点啊。他们要赚钱也能理解,可加价这么多,也太狠心了些。那这就是无底线的奸商行为了。再说,特殊时期的时候到处打砸抢,以至于列祖列宗无安身之地,可如今太平盛世,不是强拆就是污染,祖宗还是没有安身之地。哎!说到底,人人都不为将来打算,就顾着眼前。拆的是房子,是古迹,还是一座山,那都不重要,只要能换到钱,就行……”
外婆神情疲惫,樱红忙劝解:“外婆,您累了,先歇一会儿吧。明天一早下了火车,咱们还得做汽车呢。”
外婆点点头,睡了。外婆不知道,她在说前面那一段话时,本是运用巫师间的“密耳幻影术”的,可樱红渐渐觉得外婆的“幻影”越来越飘忽,话音也有往真实世界外泄的迹象,火车上许多人已经投来了怀疑的眼神。
一夜,樱红都没有睡好,如果外婆的巫术下降了,自己反噬没有巫术,这回去了也不能做什么啊。
经过二三十个小时的旅途奔波,到了家乡,外婆和樱红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樱红表舅,也就是外婆侄子家后面那座山已经几乎要被平了。一看到这个场景,樱红还没有多想,外婆却惊讶的几乎要昏过去了。
赶来接外婆的“表舅”忙帮着樱红背着外婆回到家里,掐人中、擦药油,折腾半天,外婆才醒过来,含着泪水,拉着樱红表舅的手问:“山上还有我们的祖坟呢,怎么都成这个样子了?”
表舅愁容满面,低头不语,表舅妈却是爽快人,直白的说:“姑姑啊,那些当官的为了钱什么不能做?别说祖坟了,我在山上还有几十棵栗子树呢?他们丢了两百块钱当赔偿,其他手续什么都没有,直接上推土机就开始推了。”
外婆听了这话,难过得几乎要昏过去,樱红一面揉着外婆的后背,给她顺气儿,一面问:“这就没有王法了吗?”
表舅妈说:“这儿天高皇帝远的,村长的话就是王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