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六年春,夏关应氏少族长应烁,遵循大汉世祖皇帝遗诏,入大汉帝国东北边军为小卒,守关数月,杀敌无算,战功赫赫,累功晋升为什长。
再世为人十五年,经历过大半年与匈奴人的浴血厮杀之后,应烁渐渐意识到能够活着是多么幸运,终于慢慢忘却自己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事实,然后从肉体到精神都真正融入了脚下的这片土地,决定不再浑浑噩噩,而是以整个生命去捍卫他所拥有的和他所热爱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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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关,是大汉东北最前沿的一座要塞,东接伏余、勾丽等小国,北望正逐渐崛起的鲜卑诸部,西北毗邻与大汉帝国世代为敌的匈奴,为帝国与东北诸国和各游牧族的贸易枢纽以及抵御匈奴入侵的重镇,自建立起便是大汉的东北门户。
夏关城内常住人口万余,却长年驻扎着三千精锐边军,战时城内的传讯法阵更可令五百里范围内的友邻部队,在一两天内赶到支援,足见此关的重要性。
时近隆冬,北疆已是千里冰封,匈奴对大汉边关的骚扰更加频繁,夏关的守备也日渐森严,平日里更是有侦骑轮番出关巡边,防范匈奴南下。
昨夜刚下过一场不大不小的雪,关外荒原的积雪尚未没至马膝,天地之间满是冷寂肃杀的气息。
夏关西北百余里之外,一支约摸十来人的汉军侦骑无声无息地登上一处视野开阔的山岗高处,白色制式斗篷和清一色的灰白战马使他们与雪原融为一体。
队伍最前端的那名军官身形英武挺拔,面容略显青涩,看上去是一位年纪约在十五六岁上下的少年,只见他面容俊朗,双眉如剑、目若朗星,朝气蓬勃的眉宇间透射着一股沉着坚毅,神色却是与荒原上的阳光雪色十分相宜。
少年军官便是夏关应氏少族长应烁,两个月前他晋升为什长,此番率领所部侦骑小队出关巡逻,恰巧在此处停留暂歇。
纵马跃上山岗的顶端,应烁勒住战马,抬手将马鞭举到额前,遮挡着略微有些刺眼的午后阳光,稍眯双眼向山岗下远处望去,只见他剑眉轻扬,嘴角边微微露出若有若无的笑意,心想小爷真是上哪儿都能碰见好事,这不又有功劳送上门来了。
其余士兵都跟了上来,以应烁为首构出一个雁形阵,然后顺着后者的目光望向山岗西北面三四里之外的商道。
“是匈奴游骑!”眼尖的侦骑战士小六很快发现了状况,指着商道上那些正围绕某处辗转穿插的黑点,低声呼道。
“不过是游兵散勇!”应烁身侧一名长着方正的国字脸、体魄高大魁梧的年轻骑兵颇为不屑地说道。
“他们在劫商,直娘贼,匈奴狗崽子人数不少!那是哪家的商队,怎么挑在这个时候出关,胆子真够大的!”一名长着络腮胡的伍长分析了下形势,转身向应烁小意询问道,“小叔,要不要过去看看情况?”
“是洪福记的商队,中间那辆马车我认得!这是入关,今年开春他们出关的时候我随父亲一起送过一程,没想到现在才回来!”应烁视力极好,看到商队的防御阵势已渐现不支,挥手打出个清脆的响鞭,沉声道,“全队听令,到距离商队两里处占据有利地形,隐蔽侦察!”
话音刚落,应烁便率先策动胯下战马,掠下高岗向商队所在方向驰去。
“呼!”
众骑齐声呼应,紧紧跟了上去。
“我说小烁,不如直接冲过去杀他狗娘养的,都快半个月没开荤了,浑身上下直痒痒咧。”那名魁梧的年轻士兵瞅了个空,纵马上前与应烁并排而行,脸上露出兴奋之色。
“就你话多!后面跟着去,痒了自己挠挠,懒得跟你扯淡!”应烁没好气地瞪了这名士兵一眼,说道。
魁梧士兵便是方磊,比应烁大了两岁,开春时与应烁同时参军,在同年的新兵中是极生猛的,刚入伍的时候谁都不服,却在武力值与年龄极不相符的应烁面前讨不到半点便宜,被后者收拾得服服帖帖,号称天不怕,地不怕——只怕应烁。
请战不成反被训,方磊有些悻悻地控制战马退回应烁身后,说道:“小烁你太不仗义了!上次遇到的那几个匈奴崽子全让你一个人宰了,一个会蹦跶的都没给兄弟我留下,不带这么玩的……”
虽是粗门大嗓,这番话却颇有“哀怨”之意。
应烁剑眉微挑,暗骂道小爷拼死拼活容易么,好处你没少捞,还跟个受欺负的小媳妇似的使性子。
“我说小石头,你别老跟个小娘们儿似的唧唧歪歪,小叔的功劳哪次不是跟大家伙均分的,上次还让你先挑了匹好马,你再没完没了,小叔不说话,我老培那肯定是不答应,大伙说是不是?”络腮胡伍长名叫应培,年纪二十出头,论辈分却是应烁的族侄,是后者的铁杆追随者,一直喊应烁小叔。
众人发出一阵哄笑,方磊装模作样地吹胡子瞪眼睛,心里却是不在意。
“噤声!”
见闹得差不多了,应烁一声令下,众人瞬间安静下来,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恢复凝重肃穆的神情,整个队伍像一条白色巨蟒一样利用地势的起伏,隐蔽着向商队与匈奴骑兵的遭遇处迅速逼近,强悍的集体军事素质展现无余。
没多久,侦骑队便已藏身事发地点侧方缓坡上的一处矮树林中,与商队的距离已经不足两里,前方发生的一切清晰可见,已然能听到交战双方的呼喝声。
袭击商队的匈奴骑兵大约有五十来人,除了驻马一旁的首领外,其余众骑兵装束略有些杂乱,甲胄似乎也不齐全,看上去的确像是一群散兵游勇,乍一看之下甚至让人觉得这是战场上败退下来的溃兵。
然而就算这么一支匈奴散骑,其战斗力依然不容小觑。
匈奴人的体格天生要比汉人和其他游牧民族强壮许多,更擅骑射,每个人都是天生的战士,单凭匈奴称霸北方荒原数百年就足以说明这一点。
前方战圈中的形势完全呈一边倒的趋势,商队护卫已死伤数十人,许多伤者仍在雪地里哀嚎挣扎。反观匈奴骑兵那一方,伤亡却是极小,而且仅凭区区五十余骑便将偌大个商队合围,明显仍有余力,偶尔射出的利箭更是带来阵阵惨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