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昔人的精心照料下,不出半月苏离便行动自如了。虽然身子是好了,可是再也不能留在凤仪宫当差了,皇后一声令下便将她贬至浣衣局,随着那些粗使宫婢一起住在大通房里。
古往今来被贬的遭欺负,新来的被排挤,亘古不变。有人的地方便会有争斗,尤其是女人多的地方。浣衣局算是宫里女人最多的地方了,从低等宫婢到掌事姑姑全都是女人。
这已是苏离在浣衣局的第五天了,每天天不亮便要起床洗衣,每日都会有一大盆的衣物等着她,双手长时间浸泡在冷水里,原本细柔的双手也渐渐变得粗糙起来。来这里五天,她没有跟这里的人说过一句话,大家都埋头干活儿,偶尔有聊天的,聒噪的也不过是哪个宫中的秘闻罢了。苏离从不参与,却也因此而被排挤,常常分到的脏衣服会莫名的多出一盆,起初苏离还会发怒,但结果只会是群起而攻之,她在这里形单影只,也只有打落牙齿活血吞的份。大伙儿知道她是被皇后娘娘罚到此处之后,更是肆无忌惮了,随便一个人便敢在苏离的面前颐指气使,日记过得便更加艰难了。
宫中不争便被欺负,争了遭人妒,苏离算是真切体会了。她现在的脾性已不像从前,那点子小性子已经收敛了许多,这若是当初,就好比那个绣房老板,她可是决计要讨回来的!苏离用手背揉了揉干涩的眼睛,坐在池水边,瞅着那堆得像小山一样的脏衣物只觉得暗无天日。
“我的姑奶奶,你可真不争气!”尖利的嗓音夹着一股怜惜,苏离循声望去,是小宝跟果儿来了,脸上不自觉漾开了笑容:“你们怎么来了?”
小宝快步上前,将苏离手中的衣物夺了下来,不满道:“我不来能成么,你说说你,怎么这么糟践自己!”
“小宝,别乱说话!苏离这样也不是她愿意的啊!”旁边的果儿拉了拉小宝的衣袖,用眼睛示意了一下,小宝这才发现大家伙儿正在看着自己,瞅着苏离的境遇已经很糟糕了,便把心头的话咽了下去,只是蹙眉道:“好了,我也是看不惯,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倒霉?真是让人不省心!”
苏离尴尬的笑了笑:“我还好,还能挺住,只是高大哥的事情……”苏离说到后头便把话隐去了,这里人多口杂不方便多言,小宝自然明白,但是看着她这么逆来顺受的模样实在来气:“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这么多衣服怎么洗得完,某些人应该自觉一点!”这最后几个字咬得很重,故意说与旁人听的。
坐在一边的玲子便不干了,她是欺负苏离最多的人,这话总感觉是在针对自己,但是那小宝一见便知是凶神恶煞不好招惹的主,只是小声的嘀咕道:“也不知道是哪根葱,还不都一样是宫女,当自己是娘娘啊,拽什么拽!”
“你说什么!”声音虽然不大,但小宝可是听得真切,依她的性子,早上前给玲子两巴掌了,果儿却适时地拉住了她,递了个眼神给小宝,这才意识到不能意气用事,否则她们一走,苏离的日子便不好过了,深吸了几口气,才熄了火气。
果儿上前扯过几件脏衣服便要拿到池边清洗,小宝二话没说也跟上了,苏离见状忙截住了:“你们这是做什么,我自己洗便好,你们能来看我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果儿皱了皱眉:“这么多衣物你自己要洗到何时啊,难道都不要休息了吗?”
“人家恐怕根本不想见我们哦,恐怕还在想那个闷不吭声的昔人吧!只是人家已经爬到了大宫女的位置,正春风得意呢!估计早就把你这个姐妹忘了,我们这么好心为她,真是作践!”小宝心中不快,方才被果儿拉住了气还憋在心中,瞅着苏离这副变扭模样,嘴里就有些忍不住了。
苏离心中委屈,她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她自己受罪也就罢了,再不想拖累旁人,看着小宝气呼呼地小脸,心知她是为自己好,略带歉意道:“小宝姐误会了,只是不想拖累你们罢了,你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是么!”
果儿看不过眼了,小宝这个逞口舌之快的毛病真得改改,认识她的人知道她是刀子嘴豆腐心,不认识的早就恨得牙根儿痒痒恶言相向了。
“好了,都少说一句吧。”她看着苏离淡笑道:“小宝为人就这样,你不要放在心上,她嘴硬心软,其实她很担心你的,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有机会的话再想办法走出浣衣局,我们会经常来看你的。”
苏离点了点头,起初以为跟她们很难相与,但也只是初选那日的一面之缘的偏见罢了,沦落至此还有人念着,的确是一件幸福的事。果儿跟小宝都是太后身边的宫女,身份自然比一般宫女高些,这些浣衣局里的宫婢自然不敢轻易招惹,有她们在这里替苏离撑撑腰,其他人也不敢再造次了。
事情慢慢过了,苏离也渐渐适应起这里的环境,最近大家又生了新的话题,眼光早已从她的身上移开,人就是这样,一有新鲜事物就喜欢扎堆,可对于这些深宫里的女人来说,再没有别的事情能够提起她们的兴趣了。
苏离坐在其中,倒也听来不少,说是近日朝堂里多了个南大人,而且还挺受皇上器重,连宰相都要礼让三分。乍一听时,苏离不过莞尔,仔细一想,那南大人莫非就是南嘉?他投到常山王门下,被举荐入朝为官也是有可能的,只是说连宰相都比下去了,未免有些夸张。在宫中耳濡目染了这么些日子,还是多少了解宰相在朝中乃至皇上心中的位置的。
“可不是!”旁边那浣衣宫女神叨叨的,瞅了瞅四周,才又对着另一位道,“听说宰相很是不满,要下手对付他呢!”
另一人惊异地咂咂嘴,崇拜的望着她:“这些你怎么知道的?说的真真儿的!”
浣衣宫女神气的把头一扬:“方才给皇后送衣物的时候,听皇后身边的宫女说漏嘴的。”
“宰相居然是皇后的人?”女子表示不敢置信,但随即一想又觉得却有可能。当今皇上对每个人都很残暴,唯独对皇后娘娘礼让有加,宰相又是朝中的顶梁柱,要说两人勾结到一起,也是有可能的。
浣衣宫女立即噤声,顿了顿方道:“不要乱传,否则……”她瞅了瞅苏离,仿佛是拿她做例子,意思是若是传出了风言风语,恐怕就要沦落到跟苏离一样的下场。女子立马会意了,也立刻闭了嘴,埋头继续洗衣。
苏离撇撇嘴,不以为然,她更关心消息的真伪,她决定要跟高孝琬见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