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邙村家家户户都燃起了火烛,村里站满了官兵,把整个村子围得水泄不通。
幸好带上了南嘉,不然就该迷路了,饶是这样二人也折腾到深夜才到村子,刚走到村外就见到这副模样,两人面面相觑都不知是怎么了。
“是不是跟我们白天大闹市集有关?我们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苏离抓着南嘉的胳膊紧张地问。
南嘉皱着眉头,不确定地摇了摇头。总觉得应该不至于,就算是得罪了什么人,集市里的商贩能有这么大背景和权力?深夜里还能出动官府的人上门搜查?
“不知道韩爹一家怎么样了。”苏离想就这样冲进去,要找茬就找她好了,祸端是她惹的,总不能叫旁人担了罪名。
“你做什么?就这么进去不要命啦!”南嘉一把拉住了苏离,无奈道:“我带你从村后翻进去瞧瞧。”
苏离木讷地点了点头,心中除了忧虑还是忧虑,只得跟着南嘉往村后走。索性韩爹一家就住在村后,只要翻了墙,里面发生什么,便都能看个一清二楚。
“砰!”木门被撞开了,韩老爹惊得一哆嗦,混乱间被拉出了屋子,像对待一个物件般随意扔在了地上。韩爹一个踉跄,额头撞在了停在门口的鱼车上,生出了个红肿大包。苏离伏在墙头,心不由揪了起来,手指紧抓着土墙,深深陷进了几个指窝。
“你个臭老头儿,刚刚做什么不开门?反了都!”官兵头头模样的人恶狠狠地朝他踢了一脚,凶神恶煞的模样叫躲在暗处的苏离怎么也按耐不住了。
“别冲动!”南嘉按住了苏离的身体,压低嗓子劝说着:“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情况,你这样冲出去非但救不了人,反倒会害了老人家。”
苏离咬着唇角,不忍心眼睁睁看着韩老爹被人这么欺辱。对了!韩大妈跟虎子呢?苏离低着头拿眼睛扫了扫周围,都没有发现他们,也许是逃了,苏离暗想着。
“家中就你一人?”官兵头头儿端着架子,插着腰,站在韩老爹身边,居高临下。
韩老爹也是一副傲骨,揉了揉被撞伤的脑袋,把眼睛转向了一边,似乎不准备回答他。
如此被蔑视,官兵头头儿哪能咽得下这口气,朝着他的背部就是一脚,痛得韩爹直冒冷汗。虽然常年捞鱼、捕猎,身体要比旁人好些,但是岁月不饶人,再怎么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哪经得起这三番五次的喊打喊杀。
“就我一个老头子。”韩老爹生硬道。
他显然不信,对着旁边的士兵使了个颜色,十来个官兵便涌进了屋子,像土匪一样搜查着。
韩爹双目圆睁,气得牙痒痒又不好发作,只得忍着这口气,好在已经送走了虎子他们,也算是心安了。
片刻之后,就有个官兵跑出了屋子,“禀告佐领,屋内没有人。”
那佐领似乎是面子上挂不住,嘴角抽了抽,碎了一口道:“把这个老头儿给我带走。”
苏离在墙头看得真切,唯独听不见他们的对话,眼瞅着他们搜屋拿人,又经历了白天那一幕,觉得多半是自己惹下的祸端,心里愧疚难当。
不多久官兵就撤退了,他二人自墙头下来,回到了韩爹的屋子,里面凌乱一片,已经是空无一人,想必韩大妈跟虎子真的是逃走了,这让苏离的心里宽慰了不少。
“依你所说,他们应该没有跑远,咱们去后边的树林找找看。”南嘉拍了拍苏离,试图让她别过多自责。
苏离默默点了点头,跟着南嘉进了树林。索性官兵已经离开了村子,带走了几个村妇,看样子又是进献给皇帝的,只有韩老爹唯一一个男子被关进了大理寺,其余妇人皆一一送进了皇宫。
已是四月春分时节,但到了夜间寒意并没有消退多少,风吹进树林,吹得苏离满身寒凉,她下意识地收拢了臂膀,漫无目的地寻找着,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毁掉了一个原本和乐的家。
“苏离!”
一直在后面跟随的南嘉,也帮着四处张望,忽然瞥见一个黑影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待到反应过来时,只有喊出名字的机会了。苏离在担忧中晃了神,只觉一道寒光闪过,脖子上竟被架上了一把利剑,离喉头只有几公分距离,稍一闪失恐怕就要了命。
“苏离。”南嘉又担忧地唤了声,他不敢离太近,怕逼急了黑衣人不仅救不了人,恐怕还会令事情更糟。
苏离冷冷一笑,真不知他们是得罪了何方神圣,方才找官兵抓了韩爹不算,现在又派人来杀人灭口了?
“别乱动!”黑衣人凶狠地警告道。
“放了她。”
声音从暗处传来,冷冷的没有温度,苏离抬眼向那个声音的源头望去,只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挟持自己的黑衣人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架在脖子上的剑也不可察觉地晃了下,苏离拿眼角瞅了眼黑衣人,莫非他不是来杀她的?
对面的男子又向前走了一步,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压迫感袭来,让人望而生畏。月色斜斜地打在他半张脸上,苏离错愕地张了张嘴,以为会看见一张足以震慑世人的面容,却只见一张银色的面具,带着冷漠和疏离。
男子再次向前踱了一步,喉头微动,声音低沉没有温度:“我再说一遍,放开她。”
黑衣人轻哼了一声:“有本事你连同她一起杀了,我倒要看看,一向心慈著称的高家四子,是怎么滥杀无辜的。”男子没有说话,两只眸子死死地盯着他,看得黑衣人心里发憷:“要么放我走,要么我杀了她。”黑衣人强硬道,没有丝毫退让,但是苏离知道,他已经怕了,虽然对面的男子什么也没做,但是那股外在的压迫感,足以逼人。
他什么也没说,又往前踱了一步,冰冷的面具下似乎在冷笑,虽然看不见,但她能感觉的到。她的心不自觉地抖了下,她在怕什么,她也说不清。他的步步紧逼,黑衣人的连连后退,南嘉只能在一旁干着急,却不能帮到什么。突然,黑衣人的脚步顿了,苏离斜了一眼,是挨到树了,已再无退路,而他还在往前,似乎丝毫没有救她的意思。
黑衣人的手心已经开始冒汗,剑也已抵在了苏离的脖子上,只要男子再往前一步,恐怕苏离就会没命了。
感觉时间似乎变得漫长而焦躁,苏离的神经也一直紧绷着,她不知道面具男子到底想做什么,只是一直在这种紧张的情绪中挣扎着。
面具男子又一次抬起了脚,苏离下意识的闭上了眼,感觉剑尖似乎已经划开了脖子,等待着死亡的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