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考古学院的学生,刚刚入学两年,我的学习成绩和各方面都不优秀,属于平凡的小草那一种类型。本来崔教授是不会选中我的,最初的人选也不是我,而是另外一个女生,直到出发前一天崔教授才突然改变主意。知道为什么吗?”
我摇摇头,心说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我又不是你肚里的蛔虫。
“因为我有第六感。它来自梦中,我的梦非常准,一般梦到什么将来就会发生什么。我梦到外婆去世,几天后她真的死了;我梦到同桌会出车祸,第二天他就没来上课;我梦到女生宿舍有人跳楼,第二天宿舍楼下面的水泥地板上果然有一滩血迹。我的预感一直很灵,真的,但是不敢跟别人说,因为我受不了异样的眼光,我想过正常人的生活。所有的梦境都那么真实,仿佛死亡就发生在身边,而我像一缕灵魂眼睁睁看着别人由生到死。当梦境一次次变成现实的时候,那种发自内心的恐惧你永远也体会不到。直到遇上了崔教授,他的博学多闻和乐于助人使我放下了包袱,于是把心里的秘密告诉了他,他是我最信赖的长辈,或许他会告诉我梦境的原因……”欢欢说到这轻轻咳嗽了两声,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眼神闪闪烁烁显得压力很大。
我补充道:“崔教授知道你的秘密以后,马上决定更换人选,把你调进考古队?”
“是的。我真的没有一点考古经验。出发后的第一天晚上,当时是在飞机上,很短的时间内我做了一个梦,梦见考古队里有奸细,但是看不清他的脸。徐佩奇、大李、向导、还有你和你的朋友,这些人我都不熟悉,真的想不出谁才是梦里的人。我很害怕,真的,害怕奸细会把整个考古队害掉。我一直在暗中观察你们,可惜没有发现一丁点的漏洞。现在总算可以把你排除了,因为你救了我,我没有理由不相信你。即便你是梦里的奸细,死在你手上我也无怨无悔。”欢欢用温柔似水的眼神盯着我,试图从我的表情上发现什么。
我避开她的眼神,望着远处的浓烟:“这件事你没有告诉崔教授?”
“没有,队里的人都是崔教授最信任的,他不会怀疑任何人。告诉他,等于给奸细敲响了警钟。”欢欢的话透露出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
事情越来越复杂,崔流壁的出现已经使我心惊肉跳,如果真如欢欢所说,我该考虑是不是继续参加这次任务了。命是自己的,有了山西之行的教训,更加体会到生命的可贵,跟生命比起来钱算个屁。不是有那么句话吗,有命挣钱没命花钱。跟生命比起来,钱算个王八蛋。
“麦子哥,这件事一定不要告诉别人好吗,包括你的朋友。”
“好,我答应你。”嘴上答应了,其实心里还是考虑着告诉刘哥,他是我同生共死的哥们儿,怀疑谁也不能怀疑他。
“对了,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被瘴气迷晕的时候,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自己死了,死得很惨……”欢欢冲着我诡异的一笑,好像梦到的不是自己,而是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我被她的表情吓了一跳,急忙捂住她的嘴,“不要乱说,也许你做的不是梦,是幻觉。受到瘴气的迷惑,我也产生过幻觉。”我嘴上安慰欢欢,心里却是另一番感受,心里琢磨着是不是该阻止这次行动。
“好了,该说的都说完了。我们赶路吧。”欢欢挣扎着站起身子,朝浓烟的方向走去。脸上表现出与年龄极不相符的豁达,是一种看透生死的豁达。我紧走几步搀住她,小心翼翼走下山坡。
有了目标,赶起路来特别卖力,虽然很累,但是信心十足。当看到树木掩映中的木屋时,我知道自己成功了,那种喜悦不是一般人能体会到的,远不是打麻将开一个一条龙的胡所能比的。
崔教授还是老样子,症状没有加重也没有减轻。我把望月草交给他,赶紧去看刘哥的情况。刘哥依旧昏迷不醒,脸色白的吓人,甚至有些浮肿。蛊毒已经开始在他身上兴风作浪。我催促着崔教授快点把解药配出来,实在不忍心看着刘哥痛苦下去。
崔教授让欢欢把望月草捣烂,自己又出去采了一些不知名的草药加进去,最后捣成粘稠的绿色汁液。他自己先弄一勺咽进肚里,闭着眼感觉一下,然后才挨个儿给大家喂服。
欢欢是最后一个服用的,我实在不敢看她下咽的样子,望月草都是从尸体旁边采下来的,现在想起来都反胃。但是还不能说实话,否则的话她可能连胆汁都吐出来。欢欢看见我的表情很不自然,不解地问道:“你怎么啦?”
“没……没什么,你吃你的,别管我。”我把目光投向远方,不去看她。
十几分钟后,崔教授第一个有了反应,哇哇几声呕吐,从嘴里吐出大片乳白色的粘液,浓烈的恶臭扑面而来。呕吐物里夹杂着许多白色的小虫子,比小米粒还要小,成团成团的在粘液里蠕动。我勉强支撑住身体,没有让自己跑出去呕吐,尽量帮着崔教授拍打后背。
第二个有反应的是欢欢,她本想出去呕吐,但是来不及了,低下头“哇”一声吐出大片白色的粘液,成团的小虫子在里面翻腾蠕动。随后刘哥、向导、小徐、大李都有了反应,哇,哇,哇……几个人狂吐不已。
我实在忍受不住,跑到屋外也暴吐起来,肚子里实在没有东西,更多的是干呕。好半天大家才停止呕吐,崔教授让向导白巴热准备晚餐,大家身体很虚急需要补充食物。屋里屋外一片狼藉,几个人收拾了好半天才算有些眉目。白色的蠕虫还在黏液里蠕动,生命力强的惊人。很难想象这些虫子长时间在人的肚子里会怎样。
晚餐除了竹筒蒸米饭以外什么也没有,干菜是万万不敢再吃的。大家都没什么胃口,草草吃几口了事,吃得最多的反倒是我。吃完饭已是日暮西山,崔教授催促着大家继续赶路,他说必须得冒险赶夜路了,耽搁了一天,真的没时间了!
其他人收拾行装准备赶路,唯独我和刘哥坐着没动。崔教授颇有些意外:“赶紧走吧,真的没时间了。”
我一声冷笑:“呵呵,一路上你说的最多的几个字就是‘没时间’,真的有那么急吗,赶着去死啊!”我实在忍受不住,必须得把话说清楚。
崔教授似乎觉察到自己失言,脸上显出一丝尴尬:“这个……我们必须得把耽误的时间赶回来,这很重要,知道吗?”
“赶时间是你的事,生命是我自己的,我得为我的生命负责。一些事情必须说清楚,不然我就不走!”我铁了心把事情弄明白,如果谈崩的话,干脆散伙。
崔教授气的浑身哆嗦,但是也拿我没办法:“好好好,你说吧,有什么不清楚的?”
我没必要跟他客气,生命都保不住了还客气个屁,我直接跟崔教授摊牌:“我们要到哪里去?去干什么?有没有危险?暗算我们的人又是怎么回事?我们的生命谁来保证?万一死了家属的抚恤金怎么支付?”我一口气问出很多问题,该说的不该说的,反正是摊牌,索性都说出来心里痛快。
崔教授没想到我跟机关枪一样突突突说这么多话,更没想到我直接跟他叫板。他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脸上的肌肉突突直跳,好半天才缓过来。屋里很安静,大家都盯着我和崔教授,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我如同一个登上擂台的搏击手,既然向对方打出了一套组合拳,万万没有再收手的道理。去他娘的,大不了退出。
“你问完了吗?”崔教授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道。
“说完了,你必须得回答,不然我退出。”紧要关头我肯定不能让步。
崔教授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快递信封,从里面掏出一沓彩纸,“喏,你自己看吧。”
我接过彩纸翻看,是一本古书的影印本。古书显然保存的不是太好,纸张和字迹都有损毁。我对古代书法一窍不通,上面的繁体字有一多半猜不出来,看不看都一样。我把影印本还给崔教授,告诉他我不是研究古籍的,更不会因为一本破书去找死。
崔教授轻叹一声:“唉,本来想以后再告诉你们,因为它涉及到国家机密,不过既然你们参与进来,就有一定的知情权。现在有人问起来,我不妨把真相告诉你们,反正早晚要说。”他坐在木棍绑成的椅子上,开始讲述事情的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