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水鬼的诞生过程不感兴趣，最在意的是现在，如果孢子里的水鬼全部脱胎而出的话，我们几个还不够它们一顿饭的呢。看现在的情形，胚胎好像发育的差不多了，似乎随时会降生。
我突然产生一个大胆的想法，能不能搬起一个瓷坛子打碎，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我把想法说出来，满以为会遭到一致反对，没想到谁也没意见。好奇心其实谁都有，就看有没有人挑头，很多群体事件都是在个别的挑头者怂恿下开始的。这次也不例外，别人不反对，在我眼里就等于默认。
脚底下的坛子密密麻麻，彼此之间挨得很紧密，如果要抱出一个来的话不那么容易。几个人走到山洞的边缘，这里也是河边的位置，坛子相对稀疏。我伸手抓住坛子的外壁，用力提上来。坛子分量不算重，比想象的要轻，但也有压手的感觉。坛子提出水面，连带着藤蔓和顶端的孢子也提出水面。刚才还很平静的孢子变得蠢蠢欲动，胚胎在里面开始蠕动，动作逐渐增大，仿佛随时破胎而出。
嗖，一道黑色的弧线，刘哥用乌龙剑把藤蔓削断，孢子失去牵引迅速落向河面。刘哥手腕一翻，乌龙剑在空中挽起一团剑花，将孢子砍成若干个碎片。一股腥臭的脓血飞溅而出，几个人同时躲闪身体，生怕污物溅到自己身上。其实大家的担心是多余的，刘哥手上的动作是从里向外，惯性把脓血带到远处，没有溅到任何人身上。
我把坛子放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说实话，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瓷器，洁白的釉色散发出一团柔和的光晕，令人在视觉上无比享受。都说美女养眼，那是没有见识的表现，当看到洁白的釉色所流露出来的淡淡光华，你才会感知到什么叫真正的养眼，每一寸视神经都充满感染力和张力，视网膜传递给大脑的是无比的愉悦与放松。坛子呈椭圆形，上大下小，开口呈匀称的撇口形，流畅的线条宛如少女玲珑的曲线，几何与美术完美的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叫艺术的东西。
我暗暗惊叹，多么精湛的技艺啊，眼前这个坛子足以媲美明清时代所有的瓷器精品，制作坛子的人足以称得上大师。元代以前的瓷器统称为高古瓷，在艺术品拍卖市场上，高古瓷的价格远远低于明清瓷器，青花成为瓷器收藏的主流。其实唐宋时期的单色瓷已经达到了非常高的艺术造诣，只是现代人尚未认可罢了。艺术有时候没有可比性，更不能简单地用价格去衡量。原先我给坛子的估价是五万，现在看来五十万也不止，要是搬到艺术品拍卖公司，保准能换一套三居室的住房，括弧：二环以里。这座溶洞成了名符其实的聚宝盆。
“愣着干嘛，砸呀。”大李在旁边催促。
我缓过神来，这么漂亮的坛子，实在不忍心下手。可是事先已经说好，把坛子砸开，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我望着坛子蹉跎不已，五十万啊，一石头下去就什么都没了。手里握着石头，实在不忍心下手。
“干嘛呢麦子，下手啊。”刘哥也在一边催促。
“那什么，容我运运气。砸东西是个技术活儿，既要把坛子砸碎，又不能伤着里面的东西。”我让其他人躲开一点，把手里的石头抡圆，啪，一声瓷器破裂的脆响。瓷片破碎的声音很清脆，甚至有几分悦耳，我的心却一阵刺痛，五十万啊，被自己硬生生砸没了。
瓷坛子里面大部分是沉积的河沙，中间的部分包裹着一个类似人头的东西，颜色发乌，很多地方已经腐烂的不成样子。刘哥用乌龙剑挑开覆盖的沙子，果然是一颗人头，只是由于年代很久远，连最坚硬的头颅都大部分腐烂。刘哥用剑尖轻轻触碰，头骨瞬间分解成很多细小的碎片。
坛子里竟然装着头骨，****娘的，如果每一个坛子里都有一个头颅，这么多坛子得有多少头骨！一个头骨就是一条性命啊，当年得有多少人丧生！这个山洞太可怕了，哪是什么聚宝盆，分明就是万人坑。终于体会到“冥河”的含义了，其实这两个字一点也不夸张，眼下我们不正是处在一条通往地狱的路上吗！其他人静静地站着，谁也没有说话，似乎各有心事。不过我能猜出来他们在想什么，估计跟我刚才的想法差不多。
白巴热说每一个坛子里封印着一个人的灵魂，很多年来一直无法挣脱，直到被某种可怕的蛊毒吸收，消化。孢子里酝酿着的水鬼，一直在吸收瓷坛里的营养，包括人的头颅和灵魂。难怪它长得有几分像人，其实它一直被人类的灵魂孕育着。如果它拥有了人类的智慧的话，灾难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大十倍。白巴热的话使大家的心情更加沉重，就凭我们简简单单的六个人，凭什么阻止灾难的发生。崔教授带着我们深入险地，是不是有些过于自信了。盲目的自信有时候是会付出代价的。
“你们快看，它在动！”欢欢用急促的声音提醒大家。
所有人的眼光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在距离我们十米开外的水面上，一个漂浮的孢子在机械性的抖动，有点像婴儿在娘胎里的动作。怎么回事，莫非它要降生？每个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谁都知道水鬼降生意味着什么。
孢子里面的胚胎动作越来越大，四肢不停的抽动，薄薄的胎膜不堪重负，随时可能开裂。我们紧张地看着，等待着一个生命的降生，明明知道不是好兆头，却忘记了去阻止。噗，胚胎终于挣脱开胎膜，羊水簌簌的融进河流，孢子很快瘪下去，连同刚刚出世的水鬼沉入水底。河水依旧缓缓流淌，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
又一个水鬼诞生了，没有人知道它会游到哪里。古老的预言正在一点一点变成现实。
嗷……脚底下突然蹿出一个白花花的东西，狰狞的脸上镶嵌着两颗蓝幽幽的眼镜。水猴子！大脑里的第一反应就是刚刚降生的水猴子没有走远，而是潜伏在我的附近。我甚至没有来得及有身体上的反应，恐怖的家伙已伏在我肩膀上，尖利的爪子抠进我的皮肉里面，一阵钻心的疼痛刺激着神经。水鬼张开尖尖的嘴巴，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伏下头咬我的肩膀。
我忍住钻心的剧痛，狠劲甩动手臂，巨大的离心力迫使水鬼减缓了下嘴的速度。“刘哥，救我！”我声嘶力竭地喊道。
刘哥手里的乌龙剑再次挽起剑花，在我肩膀的位置翻飞，唰唰几下，水猴子被分解成几块，血糊糊的尸体落进河里。我一屁股坐在石头上，疼痛的感觉传遍全身，鲜血顺着手臂上的伤口一直流到手心。得，我也光荣负伤，终于体会到被水猴子伤到是啥滋味。大李的伤势比我严重很多，他承受的痛苦可想而知。
“先别动，我给你包扎一下。”欢欢俯下身体处理我的伤口，先让我把外衣脱下来，找到受伤的位置。五道深深的爪痕深入皮肉，伤口虽然不大，但是很深，血液仍然在吱吱地往外淌。看着手臂上的伤口，难免一阵心悸，水猴子的体形比婴儿大不了多少，杀伤力却是惊人，如果不是有刘哥在场，身上的皮肉恐怕要被水鬼咬下一块。难怪它的名字叫水鬼，单凭惊人的杀伤力和恐怖的外形，比鬼还要更恐怖几分。
胡思乱想之间，欢欢已经用纱布包紧了我的伤口，尽管伤口被勒住，血液还是不断往外渗，染红了整条纱布。现在没有任何的止血药品和消炎药品，只能忍着，凭借自身的免疫力挺着，挺不过去的话只能认命。
刚处理完我的伤口，崔教授又开始催促：“我们不能再耽搁了，真的没时间了！”说着大踏步朝山洞的深处走去。其他人陆续跟进。现在的队形有些乱，崔教授和小徐、白巴热组成第一梯队，我和刘哥、大李、欢欢组成第二梯队。情况变得异常复杂，到处都是漂浮的孢子，里面的水鬼随时可能降生，没有什么位置是绝对安全的。
头顶的山缝逐渐减小，直到彻底闭合，我们走进了真正的山洞里。崔教授和我各打开一支手电筒，沿着山洞的走势前进。噗，身后传来一丝轻微的爆裂声。我下意识把手电筒的光束照射过去，一只水鬼刚刚挣脱孢子的束缚，消失在水面之下。我心头一紧，又一只水鬼降生了，会不会再次缠着我们？我和大李都吃过苦头，两人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那种滋味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刘哥说不要太紧张，水鬼距离我们有一百多米，未必能捕捉到我们的行踪。我和大李没有说什么，只是不自觉加快了前进的脚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