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染招婿那日,慕容卿去了白城,至今一月未归音信全无。
娓娘不得已来西苑找月染,扶沐已经赶去白城了,也还未有好消息传来。
据娓娘说,在慕容卿去大雍之时,遇到了白王室一位手持重兵的侯爷亲信,说要与他联手合作。
慕容卿无意与他联手,那人也不是省油的灯,借着侯爷的权势封了慕容卿几处商铺,慕容卿去白城正是为了商铺之事。
月染听罢娓娘所述,沉着脸道:“为何现在才告诉我?他病弱的身子禁不得他挥霍,费心伤神的事交由底下人去办便是。”
娓娘垂着脸听她训斥,一句话都不敢说,公子不让她告诉七姑娘,她哪儿敢说。
见娓娘的颓靡样,月染便知不是她知情不报,是慕容卿不让她报。
“得了,我也不为难你,你回娓娓楼吧。在他回来之前,打点好你的事,他生来是个祸害,不会轻易死的。”月染没想过慕容卿会死,更没想过他会死在她前面。
那是个妖孽啊。不对,是千年老妖精。
娓娘点头称是,临走前才想到一件要紧事:“七姑娘,恐怕公子这次没那么容易脱身。白城负责此次事情的,是白仪姑娘。”
白仪,白王室的女监国。
一介女流,能站在至高的位置,可见她的不简单。尤其是,在白王室中有一群顽固不化的老朽,白仪还能顺利地当上监国。
距离上次见白仪,月染已经有五年没跟她见面了。
慕容卿这次,难道会栽在白仪手中?
娓娘走后,月染便孤自坐着。她和慕容卿这样的人,不轻易托付心意,就是怕背叛。
白仪……究竟会不会戳慕容一刀呢?实话说,月染没有底。
白仪,太耿直了。做事太有原则。
本想叫上容洛一起去白城,佩佩找了好久都没找到他。自从上元节后,他就时常不见踪影。
慕容卿那里不能拖,她让佩佩留在西苑,待容洛回来让他去白城找她。
月染前脚刚离开,容洛后脚就跟过来了。她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在她身上下了什么符咒,能掌握她的一切动向。每次出现都那么及时。
容洛对于自己的行踪没个交代,她也没多问。他想说自然会说,他不想说应该有他不说的理由。月染能理解。
一到白城,月染摸不准先去找谁,找白仪是个好办法,但不晓得如何才能找到她。
总不能,去闯王宫吧。
她没找人,人却先找上她。
在街上闲逛了两圈,有个红衣颜色俏丽的姑娘朝她走来:“敢问可是七姑娘,我家主子有请。”
月染和容洛对望了一眼,决定跟眼前的姑娘去见见她主子。
果不其然,厢房里坐着两个面熟的姑娘。
“七姑娘。”两个女子都起身,与她打招呼。
月染与她二人分别点头,笑着说:“白仪,舞袖。”
白衣女子正是娓娘口中的监国,白仪。
白仪看到月染身侧站着个惊为天人的男子,疑惑地看着月染:“这位是?”
“我夫君。”
夫君二字说得极其顺口,容洛对着她笑,她反而不解其意。
白仪和舞袖把事情简单地跟月染说了一下,她们都表示不信王爷有叛主之心,所以素若才一反常态管起朝堂上的事来。
素若虽说是监国,但白王上无过错,她便一心料理宫中大小事物。
此次她插手,一来是因为牵扯到宫中一位娘娘,二来她觉得此事不简单。
月染深以为然,能让白氏监国月氏郡主大雍陛下的亲子都搅和进来的事情,能简单到哪里去。
“别的不说,先带我去慕容失踪那里,看看有什么蛛丝马迹。”当务之急,是先找到人。
舞袖和白仪的脸色都变得不太正常,月染当做没看到。她们是觉得,慕容可能不在人世了吧。
“号称大雍第一神捕的段锦天都没找到他……”白仪说这话时,语气透露出疲倦。
“他没有死。”月染斩钉截铁,“我都还没死,他不会死的。”
其实她也不知道这种笃定的自信是从何而来。可能是,从第一天认识慕容卿起,就没想过他那样的人会死。
拗不过她,白仪只得带她到一片崖上。段锦天忙活了一个月,只找出了他消失的地方。
一个月了,又是这么高的崖,几乎已经可以断定慕容卿没有生还的可能了。
要有蛛丝马迹,一个月风吹日晒,大雨冲刷,也都被洗晒干净了。
“要是我找到他,如何通知你?”月染神色如常,不见一丝松动。
白仪跟她认识不是一两天,深知她的性格,她认定的事谁也无法劝动,掏出她的随身令牌。
“监国!”
白仪身边有个姑娘反应太大,惹得月染眉头挑了挑,接过白仪的令牌。
她知道监国的令牌作用有多大,白仪既然信任她,她没什么好说的。
悬崖底下很深,深得看不见任何东西,黑黑的一片,像一个漩涡,能把人吞得干干净净的漩涡。
月染看着看着就笑了,才是一个悬崖能把她吓住吗?就算是阴曹地府,慕容需要她去救,她自然要去。
她不假思索地往前一跃,把身后所有人吓得几欲昏厥。尤其是知晓她是第七郡主的白仪。
相比之下,容洛就淡定了,她要是不跳下去,就不是她。
“你们先回去为后面的事做准备,我会把他们两人安然无恙地带回来的。”容洛安抚了一下,转身也跳下悬崖。
白仪稳了稳心神,被他们夫妻二人刺激得心有点疼,抿起惨白的唇故作镇定地笑笑。
“真是一群疯子。”
月染是听不到这个称谓,若是听到了会欣然应许。可不是吗,她早就疯了,只是容洛这么温柔的人也被她逼疯,真是罪过。
悬崖确实深,月染本身会武功,上次受伤被容洛拎去泡了些时日的汤浴,使用轻功似乎要比之前更为得心应手。
她不做毫无准备的事,刚刚已经估算过,有软剑相助,要是小心一点是可以顺利到达崖底的。
双脚刚沾地,眼前就飘来个白衣人影。
意外过后是释然。他是不会让她一个人置身于险境的,又来救她了,这个人。
“我们分头找吧。”两个人分开找总比一起找,更快找到慕容。
“你怎么肯定,他还在崖底?”
容洛面无表情,心里却不舒服极了。她那一跳,可真是没半点犹豫,怎么不为自己考虑考虑。
月染了解慕容,他要是出去了,势必会想办法联络他的人。慕容的商铺遍布大雍,在白城,有他的人。
“娓娘说没有他的消息,他一定伤得很重。”
这么说也有道理,他既然跟着她跳下来了,肯定不会跟她分散。别到时候还没找到慕容卿,先把她丢了。
“你跟着我,我能找到他。”
月染不怀疑他的能力,他笃定能找到慕容,她信他。
跟随着容洛,走了一段路,发现有人来过的痕迹。脚印都还是新的,根据推算,应该是两三天的事。
直到这时,月染才隐隐担忧起来,慕容别落在那些人手上才好。
晓得她在担心什么,容洛指着被刀剑砍得乱七八糟的荆棘枝桠,说:“他应该还是安全的,要是得手了,那些人不会拿这些东西泄气。”
月染一看,还真如容洛所说,周围的杂草树木缭乱不堪。放下心来,月染冷起语气:“便是在他们手上,我也能找到。”
容洛对此,并不怀疑。但她对慕容的重视程度,说实话,有点不爽。
两人继续走,月染对爱情不了解,对人的表情倒是清楚。
拉住容洛的袖子,容洛疑惑地看着她:“怎么?”
“我跟慕容,没别的事。我的夫君是你,也只认你是我的夫君。”
容洛疑惑的表情仍在脸上:“我知道。”
月染嗔怪地冷眼瞥他:“知道你还这个不高兴的表情……”
容洛镇定的神色出现一点异样,被看穿了……反手握住月染,拉着她走,闭口不谈刚才的话题。
月染会心一笑,由着他。
然而,该解释的还是要解释,免得留下什么不愉快和心结。
“我对慕容只有感激,他对我,嗯……需要我的陪伴。”
很多事他不想跟人说,她不需要他开口,便能明白。他们两人的经历,很像。
一个人再怎么厉害,久了,也偶尔需要个人陪在身边的。她于慕容,便是那样的存在。
“嗯。”
月染感觉得到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两人十指相缠得这么紧,是否能携手到白头呢。
她弯起嘴角,乐观地觉得,能的吧。
找到慕容后,月染带他回了月城,把令牌还给白仪之时白仪并没有接受。白仪此举,让她身边的人很不满,但她本人却没那么在乎。
月染没多想,把案子交给白仪处理,她只要结果。白仪表示,有消息一定会知会她。
扶沐还是有点不甘心,怕白仪查不出什么来,又怕白城官员一级护一级。
月染相信白仪的为人,更相信白仪私心里也想弄明白究竟是谁暗算了慕容。拉着满腹哀怨的扶沐,回到月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