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春道:“你们去里面说话,我在这里看着。”
冯紫英拥着妙玉进去坐了,妙玉说:“你打听的皇上南巡是几时?”冯紫英说道:“再过两个月吧,三月初,皇上就会出行。”
妙玉道:“林姑娘上次传出来的话,我也经明白了。”
冯紫英说道:“这可如何是好。你已经决定了吗?”
妙玉点点头,起身叹口气说:“我一定要去的,虽然我一生厌弃那些人,宁可死也不愿屈就,但也许这就是命。越是不喜欢什么,就有什么,不愿做什么,硬要做什么。”
妙玉又说:“你见我素日所用之物皆为世间所罕,又有人暗查我的身世来历。但我并非南明的人,而是清朝皇室的人。”
冯紫英惊讶的嘴巴合不上了。
这时外面惜春咳了两下,妙玉和冯紫英都不动声色。
这时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臣是潘密,潘安的四十五代玄孙,请求拜见。”
冯紫英示意妙玉不必惊慌,冲外面喊道:“进来吧。”
妙玉见一个年轻的公子走了进来,衣带飘飘,放荡不羁,倜傥风流。
冯紫英对妙玉说:“这是西王爷的幕僚,也是北静王的座上宾,你看他,长得似女儿一般,与传说中的潘安真有几番契合。”
妙玉笑说:“魏晋时期贾谧门下二十四友之首的潘郎,才貌双全,但是最后因为一味钻营,竟然替贾谧写诬陷太子的文书,最后贾谧失败,他也惨死,令人扼腕!”
冯紫英道:“魏晋时期朝堂上血雨腥风,文坛上却清丽之风洗面革新,着实令人惊叹。嵇康的广陵散你可听过?”
妙玉道:“不曾闻,难道当今这世间真有人会弹此曲吗?”
潘密背手将身后的琴取下来放到桌子上,冯紫英笑着不语,妙玉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傍晚时分,窗外一抹红霞将屋里的一切镀上了一层胭脂红。琴声响起,惜春在门外如闻佛界之音。
室内之人早已痴绝。
整个世界不复存在,此身已不知是在人间否。
惜春不知何时已经进来靠在门上,望着弹琴的男子,只见他纤细的指尖轻拨琴弦,琴弦颤动如同点破了仙凡通道,仙女欢舞,魔女飞旋。
惜春不住的念阿弥陀佛。
琴声止,妙玉拍掌道:“琴音绝妙!”
冯紫英说道:“这个人陪你去,我再放心不过。他时运不济,赶在明末的时候考上了科举,却又在乱军中差点被杀,北静王喜欢他的才华,举荐他做官,他气得一封书信骂得北静王里外不是人,还好北静王没有生气,却说他的信文采飞扬,难得的人才。”
潘密又说:“多少文人才子因这改朝易代死于非命。我若做官,便是个不忠不义之人,禽兽不如。”
妙玉点头不语。
冯紫英对妙玉说:“妙卿,宝玉如今又要有新的动静。”
妙玉说:“他一向是不同寻常的人,这次他要做什么?”
冯紫英说道:“宝玉忙里偷闲准备写书,刚开了个头。”
妙玉说:“现在风声这么紧,他还要写什么?”
惜春问道:“宝玉哥哥怕是又要写什么惹人生气的,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书了。他一向批孔反孟,不喜欢这些俗烂的东西,不知道他要写什么。”
那潘密听了半日说道:“魏晋时期各路子家纷纷著书立说,孔孟之道也只是没人太在意的一种学说。而且细看孔孟之道其实不同于当今所说的孔孟之道。当今孔孟之道限制人太过,压制人太毒。”
冯紫英听了他这一席话忙摇头示意,四人默然半日。
冯紫英叫来店家要来一桌饭菜,大家推杯换盏,说说笑笑开心了一回。
晚间撤去残席,妙玉和惜春和衣躺在床上睡去,冯紫英和潘密见两个女孩子已经熟睡,为了保护她们,就拿铺盖躺在地上。快到天亮的时候,冯紫英叫醒潘密,两人蹑手蹑脚的抱着铺盖出去关上门去了隔壁的房间。
又过了一更的时间,天色发白了。妙玉和惜春起来梳洗。
这时听得外面有士兵咚咚的脚步声,妙玉和惜春警惕的听着动静。
听着去了隔壁,又听得贾谧和冯紫英的声音。
不一会又是大声的砸门的声音。妙玉抱着惜春盯着门口。
这时,门被踹开了,只见身穿铠甲的清兵手拿武器站在门口,潘密和冯紫英已经被困的结结实实的了。
此时冯紫英和潘密见清兵要去困妙玉和惜春就大喝:“你们干什么?不要碰她们。”
那个为首的清兵说:“你呀,你呀。明明知道口出狂言,大逆不道,还是敢说。你敢议论现在的朝廷不好吗?皇上压制你们思想了?”
说道后面一句的时候拿手里的铁棍子打了潘密一下,说道:“怎么?大明的才子!你醒醒吧!现在是清朝,听懂了吗?爱新觉罗的王朝,你小心你这张嘴!”
潘密气得说道:“你们这些——”还没等说完,嘴巴就被塞上了。
冯紫英示意潘密不要再说。
潘密又急又气直翻白眼。
官兵将妙玉和惜春困了起来,惜春早吓瘫在地。妙玉说:“你们想抓我,就抓我,但是请放了他们。”
冯紫英听得这话,眼泪下来了。
那官兵觉得她的话很奇怪,就跑出去向上级报告此事。
不多时,一个刚到而立年纪,身穿官服的男子就走了进来。
妙玉见了来人,那人一见妙玉大惊失色。忙遣众人离开。
众人都出去了,惜春也被扶出去了。
门关上后,那官员跪下磕了一个头:“公主殿下!”
妙玉笑道:“你也是没办法的,不必难过。”
那官员说道:“奴才身仕两朝,不忠不义!”
妙玉笑道:“我呢?还不如你呢!我父亲八阿哥娶了南明朱老头的年轻妃子。我竟不知道我是谁了。母亲骗朱老头说我是他孙女,他就好好的养了我两年。后来我父亲带我回去,谁知又出了事,我又沦落贾家。如今贾家纵使一千一万个不好,却是因为才落得这样。”
那官员说:“公主到这里来是做什么?”
妙玉说道:“没什么,我要回去看看母亲。”
那官员劝道:“公主不要去为好。”
妙玉说道:“不妨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