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牛村，地处咸阳西南的一个偏僻村镇，小镇虽小，五脏俱全，因为人口不多、交通不利——当地人的技艺必须足够自给自足。
待到十方与盈月赶到卧牛村已是黄昏时分，所幸铁匠铺就开在衣馆对街——不用在村子里绕圈了。
铁匠铺里，敲敲打打的声音响个不停，看见身穿一袭黑色长衣，腰间系着一条褐色腰带的十方走进店铺，老铁匠立刻擦去头上的汗珠，摆出一张职业性的笑脸——化身商人，“客官，您要点什么？”
“一把上好的硬弓，再加五十支耐磨损的利箭，带上箭匣。”十方扫了一眼铁匠铺内陈设展览的货物，对着老铁匠说道。
“还要两把短剑！”换了一身蓝色衣衫的盈月粗着嗓子，因为个子矮，所以看上去有点像没变声的少年。
老铁匠一边熟练的为十方数着箭支，一边热情的向盈月问道，“请问这位客官，您想要什么样的短剑？”
“嗯……就是这样，重量还要再轻些。”盈月随手抽出一支箭，几下就在黄土地上勾勒出短剑的形状。
“客官，实在是不好意思，本来我这什么样的武器都有，但是半个月前，十几个来卧牛村的韩兵把东西都抢走了，不过您放心，我连夜为您打造，两天后肯定能完成，客官可否宽限两日？”老铁匠略带歉意的解释。
“这是弓箭的钱，短剑两日后我们再来取。”十方看了一眼沉默的盈月说道。
“多谢客官！”
离开铁匠铺，十方看着闷闷不乐的盈月有些感叹，不过是个靠近咸阳的偏僻小镇子，田地被毁坏，耕牛和粮食也被抢走，今年的冬季……幸好十几个走散的韩兵能带的东西不多。
“我们先去找家客栈住店，好几天没正经的吃一顿了。”为了缓和气氛，十方故作轻松的说道。
“嗯……”
过了好一会，两人才走到卧牛村里唯一的一家客栈——同福客栈，牌匾的右下角还有一行小字：第一百六十分号。
“老板娘，有什么拿手的赶快端上来！”刚坐定的十方向柜台前——花枝招展的女子喊道。
“好嘞！客官您稍等，菜马上就好！”因为没有客人，站着都快睡着的老板娘立刻清醒过来向后厨跑去。
不得不说，后厨的效率非常高，稍稍片刻饭菜已经端上，然而十方仅仅是吃了一口就眉头紧皱的对老板娘说道，“老板娘，你这肉菜怎么这么难吃！换素的来！”
“……”同样吃了一口的盈月却感觉肉质爽滑、口感鲜美，虽然不知道十方为什么脸色大变后又瞬间恢复正常，但出于对十方的信任，盈月决定不说话。
“客官，真是不好意思，马上给您换！”听到十方的要求，老板娘马上过来赔笑，片刻后又把素菜端了上来。
客栈后堂，厨子对老板娘悄悄问道：“你说他是不是发现吃的是人肉了？”
“不可能！要是发现了那还不赶紧逃，哪还有心情再点素菜？而且他对面那个吃的就很正常，再说，老娘干了这么多年又不是第一次遇到吃不惯人肉的客人……虽然也有可能例外，不过秦国已经名存实亡，他就算是想告官，也没地方可告！”老板娘神色间满不在乎。
“也对，小六已经去处理那些残渣了，他要是说出去我们就反咬一口，告他诽谤！两个外来者而已，没有证据，村子里的人肯定会站在我们这边！”厨子安下心来，事实证明上司沉稳冷静，下属自然也临危不乱，哪怕是黑店，不过……无知也是自信的一种。
“老板娘，住店！”吃完饭的十方在前堂喊道。
“来嘞！客官，您要几间房？”连忙跑回柜台前记账的老板娘伸长脖子对着十方抛了个媚眼。
“一间上房。”十方好似没有看见老板娘的行为——回答简洁干脆。
“客官，我们这空房很多，而且价格特别便宜……”老板娘使出了诱惑杀手锏——声音甜软柔绵。
“一间住两天，这是定金！”十方不耐烦的将一两银子扔到柜台上。
穷鬼！刚才是吃不起肉吧！刹那间收起银子的老板娘心里愤愤的想到，但脸上还是保持着服务性的笑容：“客官，请跟我来。”
听到十方说‘一间’的时候，盈月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沉默下来，跟着十方向屋子里走去。
躺在同一张床上，十方对着盈月最后来了一句“明天给我看看你的剑术”就沉沉睡去，完全不顾盈月心中怎么想。
这一夜出乎十方意料的无事，两人吃过早饭后来到了村外一处树林里的空地上，由于昨夜盈月睡得比较晚，现在还在打着哈欠。
“接着，用你的剑术攻击我。”十方将弓箭放到一旁，随手捡起两根树枝，将其中一根丢给盈月。
“可是……虽然我做不到像姐姐一样剑气外放，但你拿的只是普通树枝，我怕我会打到你的手……”盈月拿着树枝，迟迟不敢上前——仔细斟酌着用词，生怕打击到十方。
“你就只使用招式好了。”面对盈月的苦心，十方轻轻笑了笑说道。
“那好，我要上了。”盈月将树枝一掰两段，一手一截，话音未落就直接冲了上去。
“刺剑式！”
第一剑，一剑隔世，盈月以最快的速度咽喉直刺，既为对敌就必须抢夺先手优势，却不料十方仅仅是左闪一步就避开了，在十方的眼里，盈月的动作——又慢又死板。
“记住！剑！要人用才能活，万般剑法，其本质都是人法。”十方对这一剑做出点评——顺便用手中树枝敲了一下盈月的头。
“散剑式！”
第二剑，繁华落尽，盈月以十方为旋转中心疾速移动自己的身体，同时双手以肉眼难见的迅捷挥出三十九道连斩，无死角攻击——几乎涵盖所有方位，但每一下都被十方以轨迹预判的方法轻松挡下，其实这招本是瞬间挥出百剑进行刺斩，经虹瑾改良之后变为五十二击连舞，但是盈月连续砍了三十九下之后，手臂力气用尽，挥不动了……
“用剑者，视线呈线状移动，敌人会因此预判你的攻击方向。”十方一边抵挡着树枝攻击一边做着现场指导。
“破剑式！”
第三剑，断骨绝脉，做完一次斩击的盈月突然将右手的树枝向十方腹部掷去，与此同时全力跃起双手抓住左手的树枝，自上而下快速翻转身体向十方发出了一记重劈，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丝毫停顿。
“这剑术是长公主教你的？”突然十方的身体似乎变黑模糊了一下，避开攻击后示意盈月停下动作。
“嗯……这一招我练的最久，招式虽然有些不伦不类，但是姐姐找不到适合女人使用的剑法，这剑法是姐姐根据男人用的剑术改良之后才得来的……”由于十方一身黑衣，盈月翻转中也没有看清那一瞬间的模糊，反而是想起了虹瑾，神情显得有些落寞无比。
“长公主真是……天才，这一招可以用来杀敌了，嗯……你的身法移动要更灵活才行，以你的身体对敌是能格挡还是能防御？所以你的剑必须更快、更飘逸，快到让敌人来不及反应，快到让敌人看不见你的视线，此外还有最关键的一点，你的剑里没有杀意，连胜负心都没……”十方还没有说完，就被盈月出言打断了。
“你这么厉害，为什么不跟我说？我向父王举荐，你就可以做将军了啊？”
“盈月，秦国的战败是输在了战略上，前些年秦国干旱，百姓不断逃往外域，而且我相信你也听说过赵国的骑兵、韩国的弓箭、楚国的枪阵……秦国有什么？这不是一个人多么强大所能改变的，国破家亡的无力感你也体会到了，如果是楚王项羽面对这种情况又能怎样？就算他是万人敌，那十万人呢？百万人呢？甚至只需要一百个千人敌就可以解决他。”看见盈月眉头紧皱的盯着自己，十方放缓了语速说道。
“……我知道了，我们继续吧。”盈月没有继续追问，他想说的话自己会说的，而且知道了也不能回到过去重来，反正他不会害自己——这就是盈月的想法。
就这样，两人吃了午饭之后继续练剑，一直到临近深夜盈月仍意犹未尽的回到客栈——十方突然发现客栈多了个人。
“客官您可算回来了，还是要素菜吗？”不得不说，新出现的这人服务还真是周到。
“还是素菜，昨天我怎么没见过你？”十方随处坐下问道。
“我是店里的小二，昨日上货去了，客官我去给您拿菜。”燕小六带着迎客笑意——擦了下十方面前的桌子后立刻往厨堂跑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