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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见祁昊

李子桐从来没见过这么诡异的事情,她已经抵达邙邺有了三天了,确切的说,她现在在祁昊的皇宫里住了三天,却是一切风平浪静的样子。她被单独安排在相邻祁昊寝宫的一座宫殿里,却自始至终跟祁昊连个照面都不曾打过,她甚至不知道白兮赫他们被安排在哪?而她心心念念挂念的父亲和沈如冰,也是一点消息也没有。

李子桐住的地方叫长春宫,比照大曦的宫殿建成,但毕竟西北苦寒,有些花草植物存活不易,看样子祁昊应该很在意这个地方,周围引温泉水环绕,所以在大曦皇宫里生长的一些南方植物,在这里也是郁郁葱葱,繁华非常。这个宫殿的下人很多,外面还有一大堆侍卫把守,想着这一路走来的种种待遇,看来这个祁昊还是把她当成了个人物呢。

她的饮食起居也是完全按照大曦的方式弄得,吃的精细,用的精致,连送来的衣服看着都比她那个时候在大曦的奢华,如果不是因为她第一次来旗溪,她真的要以为祁昊要把她当成宠妃来养——这一切太容易让人产生错觉了。

可是,这件事诡异就诡异在自从她来这宫里后,连祁昊的影子都没有看见。第一天,她问那些在她身侧的侍女,没有一个人回答她,那些人全部都训练有素,唯独不说话,整个宫殿安静极了,怕她们听不懂,李子桐还特意用旗溪语问了她们一次,但她们依旧不说话。所以祁昊到底在哪?何时才能见她?这些她都无从知晓。白兮赫说一个多月前旗溪刚发生过一场宫廷政变,现在从结果上看,祁昊应该是取得了最后的胜利,但究竟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就不得而知了。现在看看这整个宫殿都是随时山雨欲来前的平静,就可以看出祁昊的根基应该还是不稳的,更让李子桐担心的是,一个月前的那场政变,自己的父亲和沈如冰有没有受到牵连。现在从大曦来的人全部被祁昊的人隔开了,白兮赫不在身边,她自己又整天被困在这个地方,根本就不知道外界的信息,真是处处掣肘。

等到第五天,李子桐确定再这么等下去就只能坐以待毙的时候,她用刀抵在了为首的那个丫鬟的咽喉,用旗溪语说:“带我去见你们的王。”

那丫鬟脸上没有丝毫的恐慌,脸上一派清明,没有说话,只是摇摇头。

李子桐的刀再逼进一寸,鲜血汩汩往外流。可那个侍女还是依旧摇摇头,连丝毫的慌乱都没有,不得不说,祁昊这些宫女也都是忠君护主的。

正当李子桐眯着眼睛考虑其他的方法时,门外响起整齐的步子,从声响上看应该是很多人。果然下一刻,整个宫里被两列鱼贯而入的宫女塞满,李子桐再一转头,队列的中间走来一位玄色华袍的男子,身形魁梧,目光如炬,尤其令人难忘的是,那一双湖蓝色的眸子在阳光下泛着闪亮的光,宽宽的下巴上留着一圈短短的胡茬,很搭他那一张四平八稳的脸,只是那张脸上让人看不出心思。李子桐看到他那双眼睛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怔忡。

在李子桐还没有反应过来时,有些黯哑的声音从他的唇齿间传来:“别逼她了,她发不出声音的。”

又是发不出声音的人,看来暗影门真的不容小觑。

李子桐放下刀,一直盯着不远处的那个男人,想从他脸上看出一丝端倪。

那人摆摆手,右手食指上那颗硕大的蓝宝石戒指尤为耀眼。受伤的侍女退下,场面又恢复了平静。

见李子桐不说话,那男子也没有说话的意思,就这样抱胸而立,站在门口处,定定的打量着李子桐,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

很久,那男子开口:“你不是一直在找我?”

那人正是祁昊。

李子桐正要见礼,但被祁昊抢先拦下:“不必了。”说完便走向内室,在李子桐还在疑惑的时候,他已经揉着眉头走向了她的床。

李子桐握着刀的手紧了一下,在他将要走到她的床边的时候,一道血影破空而出,直奔祁昊的后背,祁昊闻风皱了皱眉,袖风一甩,将刀带偏,直直插进旁边的床棱上。

祁昊淡蓝色的眸子里闪动一抹光,从容的转头,对上李子桐的眸子,不可否认,这个女人眼睛里的倔强还是一如既往的浓烈。

“你找我就为了这个?”祁昊指了指那把还沾着血迹的刀问道。

李子桐摇摇头。

“那是为了什么?”

李子桐其实很想问李章和沈如冰现在在那里,白兮赫他们身在何处,他们什么时候回大曦……但眼前根本就不是时机,从刚刚的试探来看,祁昊那么机警,根本就不是什么吃素的料,也是,如果只是个吃素的草包,就算继位了也不可能坐稳这王位,何况他还刚赢了一场政变。所以现在双方比的不是实力,而是气势,谁先开了口,谁就失了底气,这个时候要沉得出气。

见李子桐不答,祁昊也没有多大的耐心等待,径直让身旁的侍女宽去了外袍,然后就直挺挺的躺在了她的床上,如果说李子桐前一秒还在思索怎么对付这个奇怪的君主的话,那么这一刻她直接是被对方的举动弄得目瞪口呆,旗溪随时蛮夷之地,但也没有放浪到如此地步吧。

看着李子桐木然的表情,祁昊闭着眼睛拉了拉被子:“我已经两天一夜没有合眼了,先睡会儿,今天晚上有晚宴,再过两个时辰叫醒我。”

那语气好像是对自己贴心的人说的,但李子桐初来乍到,两人又是初次见面,这样看似亲密的交代委实让人听着有些违和,这个宫里真是处处都是奇怪的事情。

“为什么是我?”李子桐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探究。

祁昊本来已经闭起双眼,听到她的话又微微睁开双眼,低哑着说:“我好不容易找到你,让你看着我睡会儿都不成么?好久没在你旁边睡了,这些年都没睡安稳过。”

李子桐甚至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类似于眨眼睛的动作,脸上僵了一僵。这个男人究竟在说什么啊!什么叫“好不容易找到你”,什么叫“好久没在你旁边睡了”?为什么听起来像是就别重逢的恋人说的,可是穷尽李子桐的记忆,她真的不记得什么时候跟祁昊沾过什么边儿。

“知道你可能不记得了,现在先让我睡一会儿,你会想起来的。”祁昊的声音已经趋向迷迷糊糊。

这下李子桐彻底凌乱了,到底应该记起的是什么,她自己也不清楚。问题是这个节骨眼上,还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她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确定李章和沈如冰的安危,还有设法跟白兮赫联系上。

可是那双湖蓝色的眸子还是让李子桐在心里画上了几个问号。以前,她以为这个世间只有他有一双湖蓝色的眸子,很好看的颜色,能让人看得怦然心动,所以在看到白兮赫湖蓝色的眸子时,她也是诧异了很久,而且白兮赫跟他的脸都是一模一样,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虽然他跟白兮遥是亲兄弟,但看起来跟他更像是双胞胎一样,这本来就让她疑惑重重。但如今见到的这个祁昊也是一双湖蓝色的眸子,而且在五官方面同他俩还有些相似之处,不得不让人生疑,而且这个祁昊的语气明明是自己跟他以前见过的样子,到底是什么,李子桐想了很久却没有答案,看来下次见了白兮赫要问问他关于相貌的事情。

李子桐对于祁昊的种种疑惑一直持续到晚宴的时候,因为她还想着李章和沈如冰以及白兮赫的人,就暂时把祁昊放在了思绪的一边。

宴会并不是在宫中举行,而是出宫大概十里外的草原上,旗溪本来就是游牧民族,建立都城还是效仿大曦的,所以从生活习性上还是遵从传统的。这里是一片广袤的草场,牧草丰美,半圆的白色毡房零落散布,像是一颗颗洒落在草原上的明珠,远处骏马飞驰,从蹄音上听应该都是精挑细选的良种,看起来这里应该是旗溪的皇家牧场。

李子桐跟祁昊是骑马来的,好像祁昊真的很了解她一样,下午梳洗的时候直接让下人送过来骑装不说,出宫的时候直接命人给她牵过来一头通体雪白的草原飞鹰,这**速度极快,性子也偏温良,但只有血统极纯的才能有通体雪白的样貌,在草原是极其珍贵的品种。看来祁昊为了讨她的欢心,还真是下足了血本,她虽对祁昊没有想法,但这么入眼的马不骑也有点浪费,冲着他耸耸肩,也算是却之不恭了。

祁昊已经没有了下午初见时的风尘仆仆,他骑一匹枣红色汗血宝马,跟她一前一后进入马场。

李子桐跟在祁昊身后入席的时候,下面已经是座无虚席。宴会本来就是在草原上,幕天席地的分布成两排,只有正中央祁昊的位子上撑起了华盖,李子桐的位子在他的下手靠右的地方。想着祁昊应该是没有王后的,但也不知道有没有其他妃子,因为李子桐是今天参加宴会的唯一一个女子。入席的时候,李子桐看见白兮赫坐在她对面下首的位置,没见到马不二,但是李八和另一个副使坐在后面,李子桐朝他们点头示意。

七月的草原,夜里的风还是稍微有些凉的,露也渐重,李子桐也是常年在塞外打滚的人,所以并没有那么娇气,但入座以前,祁昊还是命人取来披风,亲自为李子桐披上,他的手指在为她挽领上的结带时显得小心翼翼,本来周围热闹的嘈杂声在看到祁昊脸上一脸化不开的柔情时刹那间变得鸦雀无声,祁昊的臣子们很明显还不习惯冷血无情的祁昊一脸温柔的样子。

李子桐挑眉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一双眼睛静静的盯着远处刚爬上天幕的繁星,不得不说,这夜空还是塞外的好看。

祁昊拉着她坐下,然后恢复一脸的冰冷,然后宣布宴会开始。刚入座,李子桐抬眸对上白兮赫若有所思的眼神,随后冲他淡然一笑。

李子桐这时总算有点明白祁昊为什么这么做了,从一开始就大张声势的向别人表明自己对她与众不同,其实应该是跟当初白兮遥在宫里假装宠爱她是差不多的,把她推出去当靶子只能有两种可能,一种他有更重要的事要转移别人的注意力,另一种他有更重要的人要保护。不管他是哪一种原因,但对她来说,她的角色说白了就是华丽丽的炮灰,她演起来也比较得心应手。

明白了这样一个事情,李子桐其实暗地里松了一口气,这并不是最坏的结果,最起码还是进可攻,退可守的境地。

祁昊这场宴会是以给和亲使团接风洗尘为名的,至于白兮遥曾杀了他的主使这件事,祁昊并没有起多大的波澜,这一点着实让李子桐疑惑了一下,按理说虽然两国以和平的目的进行和亲,中途虽然牺牲几个人,但只要目的达到,牺牲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可是,李子桐内心深处总有一种直觉,事情不是表面上这么简单。

既然是为和亲使团接风,祁昊跟白兮赫免不了各种寒暄问候,白兮赫是天生的政治家,他总是一副悠然的样子,却也总能化解各种人与人之间的尴尬,同白兮遥把握全局,君临天下的感觉不同,白兮赫是那种另辟蹊径来走入人们的视线的,他善于各种心理战术,总是在不经意间让事情朝着有利的方向发展。比如现在,他明明处于被动的位置上,却依旧自信满满的跟祁昊谈起了李章跟沈如冰的事情。作为和亲的主使,这件事由白兮赫提出来再合理不过。

“今天不提这事。”祁昊脸上始终淡淡的,两根手指捏着酒杯,抿了一口。

白兮赫脸上挂着不卑不亢的笑:“既是如此,怪本王唐突了,只是本王也是为了两国的睦邻友好。如今两国的关系正在紧要关头,大曦的诚意想必旗溪已经了解,至于旗溪的诚意,我们当然有时间等,但就怕时间不等人,总归夜长梦多,再被什么有心人利用了,恐怕大王你鞭长莫及,后悔无用。”

白兮赫不紧不慢的说完,但是这个“鞭长莫及”到底指什么,李子桐听着也不甚明白,她已经久不得外界消息,恐怕这里面发生了什么变数。

祁昊眼光流转,最后转到了李子桐这里:“你也是这么想的?”

李子桐这次看着祁昊极其认真,点了点头:“大王是一国之主,自然要为大局考虑,既然我妹妹不是大王想要的人,还请高抬贵手,放了她和我父亲。”

祁昊垂眸片刻,复又看着李子桐:“沈如冰真的是你妹妹?”

李子桐点头:“恩。”

“名震大曦的骁骑将军李章是你的父亲?”

李子桐再度点头。

祁昊淡蓝的眸子微微一眯:“我明天给你们答复。”

李子桐听到他的话心里紧张了起来,他说的是答复,并没有正面回应。

“王,既然和亲的人已经送来了,还请王钦定日期,准备封妃大典。”

说话的人是坐在李子桐下面的旗溪右相左鸣,李子桐曾近听父亲李章提起过此人,印象中应该是个狡诈奸猾的人物,所以听见他开口,也盯着他看他如何。

祁昊闻言放下了酒杯,喉间微微冷哼了一声,听得左鸣以及下面的群臣的脸色微变。

“这事先不着急,等打败了白兮遥再跟庆功宴一起办了,你们说是不是更痛快!”

话是对左鸣说的,但祁昊的眼睛一直盯着李子桐看,眼中闪过一抹危险的神色。

李子桐听完这话更是心中翻起惊涛骇浪,但面上还是波澜不惊,不经意间扫过白兮赫,他只向她递了个眼色,李子桐这时明白了,白兮赫刚刚所说的“鞭长莫及”是什么了,白兮遥果然御驾亲征了,怪不得祁昊是两天一夜未合眼了,恐怕他也是始料未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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