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夜宴

天色还黑着大半边，夜沉寂，夹杂着相府后厨院子里清亮的训话声。一个微胖的男人，在粗麻衣服外面套着件棉布背衫，抱着两臂走在十几个丫头前面，旁边站着个管事的妈妈。“明天是相爷的寿宴，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疙瘩眼儿里面的灰尘都得给我擦干净了，总管说了”话说到一半，胖男人故作玄虚得清了清嗓子，又道：“总管说了，把事情办好了，少不了你们的好处！听清楚了吗！都给我干活去！”等胖男人走出了后厨院子，跪在地上的仆人们才直起身来。“往年相爷生日，也不见这么大阵仗啊”穿红衣服的小丫头嘀咕着，边往厨房里走，一边疑惑的看着个子矮她一些的绿衣丫头绿衣丫头得意的看了看她“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她学着胖男人清了清嗓子，说“今年不仅各个官员要来祝寿，连皇上都要来，这王朝上下，多少人能有这样的面子啊！”“真的啊？！”红衣丫头惊讶地看着她“而且啊。。”绿衣丫头神秘兮兮地看了看左右，凑到红衣丫头耳边说：“而且，听说皇上是来下聘礼，要娶晴小姐做妃子呢！”“那皇上。。”两个人还准备再说什么时，管事的妈妈丢了两个嘴巴过来，恶狠狠地呵斥到：“主子的事情也是你们议论的！还不快去收拾！”后园春天正是乍暖还寒的时候，早晨的雾结得很浓，苏宛亦只着了件白色长衫，伫在池塘旁，低着头，像幅被浸润的墨画一样，眉间的微微蹙起让人好想伸手抚平了它，却又怕染脏了这幅仙女图。画意手里抱着件折叠好的披风，从后面的小径略显匆忙的赶过来，“主子怎么不多睡一会，这会天都还没大亮呢。”苏宛亦接过画意手里的披风，却并不穿上，眯着眸子盯着后园通向前厅的石子路，不过一会儿，眼里便恢复了清明。“回去吧，画意。”苏宛亦转过身子，走回自己居住的沛竹居。整个前院忙了一晚上还是没能安静下来，依旧忙活着张灯结彩，迎接贵客。让静谧得后园显得格外清冷。后园沛竹居苏宛亦坐在镜子前面，把玩着手里的小竹人，让画意帮自己整理着头发，墨缎子一样的长发被画意抓住几缕，顺着手指绕了几个弯，就成了个好看的髻。“亦儿”苏钟林的声音在院前响起苏宛亦不急不忙的站起来，顺着画意福了个身，唤到：“爹。”“亦儿，坐，坐。”苏钟林抚了抚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坐到苏宛亦的对面。“晴儿说你好久没有进宫陪她了。”苏宛亦并不急着回答他的问题，招呼画意沏上茶，上给苏钟林。苏钟林急急的接了过去，灌下一口，又抬起头望着苏宛亦。苏宛亦笑了笑，端起自己手边的茶杯，“妹妹忙着照顾太后，我去不是给她添乱子吗。”苏钟林听完话，顿了顿，“亦儿，你肯定已经知道了，这次皇上到我们家来，就是想向我们家提亲，晴儿找到了个好归宿啊。”苏宛亦低下头，只是勾了勾嘴角，并未言语。苏钟林见女儿一直不说话，纵使再是老狐狸，也感觉到了一丝尴尬。“这是家里的喜事，晴儿开心就好，事情定下来了，我明日就上宫里恭喜妹妹去。”苏宛亦脸上没有显露什么异样的神情，只是再一次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才又放下。“是是是，喜事，喜事。”苏钟林连忙点头称是，“爹前院还有事情，先走了，你好好休息。”说完便走了出去。苏宛亦送他到了门口，看着苏钟林的完全背影消失，才转过身，目不斜视走进屋子，“画意，给我泼了它。”，苏宛亦盯着桌上刚才苏钟林用过的茶杯，面色如常。“是。”画意收拾了桌上的茶水，连带着杯子，一并扔了出去。夜晚相府整个宴客厅里人声鼎沸，念祝词的，劝酒的，贺寿的，却全被一道尖锐的声音呵了下来。“皇上驾到。”随从皇甫晗昱的公公驾轻就熟的自报着家门，扶着皇甫晗昱下了马车。刚才还吵闹着的人们像事先演练过一样，自动排成了两排，叩首跪拜。他穿了件暗金色的锦袍，腰带上缠着一块并不华丽的璞玉，处处透露着威严，习惯性的蹙着眉，站在车边，像是还在等着谁。很快，马车上又走下了一个人，着一件黄色的轻衫，像朵娇艳的小雏菊一样，甜甜地笑着，依偎在他的旁边。“皇上万岁万万岁。”因为寿辰而被特许只用作揖的苏钟林满面春风迎了上来。“相国不必多礼。”皇甫晗昱点了点头，就这公公的指引走进宴客厅。走完过场，厅里又恢复了之前的热闹，只是这热闹都聚到了一个点上。几位官员揣摩着气氛，看了看苏钟林的脸色，开口道“皇上真心疼苏小姐，能把苏小姐从太后身边带过来，给相爷祝寿”皇甫晗昱挑了挑眉，“相国寿辰，应该的。”众官见他的表情模拟两可，便开始大胆开起口来“我看苏小姐也到了嫁人的年龄了，可有中意的对象啊。”“何伯父！您别乱说了，人家还小！”苏宛晴羞红了脸，扯着手帕，不敢对上皇甫晗昱眼眸。“我看你何伯父没有胡说！”苏钟林趁着气氛也插了进来苏宛晴的脸更红了，“爹爹！”说完，娇慎地看着皇甫晗昱，眼里满是期盼。皇甫晗昱起先只是摆弄着手里的酒杯，却见此时大家都安静下来，好像就等着他讲话一样。皇甫晗昱将视线从酒杯移到苏钟林脸上，“苏小姐是到了嫁人的年纪了。”接着他顿了顿，“今天来，就是想向苏相国提亲，朕要纳苏家小姐做妃子。”嘴里虽说着“请”的话，言语里却是笃定的不可置否。他讳莫如深的看着苏钟林，看着苏钟林明朗的表情，又加上了一句“苏家大小姐。”后园沛竹居苏宛亦把玩着手里的小竹人，若有所思着什么，突然站起身来，眸子里透着些许笑意。“画意，我们去前厅看看。给父亲大人送上份大寿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