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赛欧大陆古老史册里爬出来的文字有记载:力量最强大的魔裔奴役着人类、兽族和精灵,并将这三大种族长期作为厨房必备的烹饪食材。
那时,大陆上的每一寸土地都带着反叛的戾气。三大种族暴动的火焰一次高过一次,直至烧穿苍穹,点着魔裔们的头发。
时间来到了万神历第2046年。
吉普赛人的三眼神鸦已经在这硝烟弥漫的天地间飞行了三年。
它一只眼睛蔚蓝、一只眼睛乌黑、一只眼睛仓灰色,顺风飞行时身体会越来越大,逆风飞行时身体会越来越小。
今天,它终于快飞到了避风岭,风暴之神俄菲翁的沉睡之地。它是来倾听俄菲翁的睡意,以便预测下一个三年的风云变幻。
突然,它全身的羽毛都一瞬间竖立起来,显然是受到不小的惊吓。它三只眼睛飞快地扫视周围,天地间还是苍茫的一片。但刚才确实有一道危险的意识扫过身体。
向左,还是向右?
它还没来得及判断,猛地就被一双大手掐住,紧接着又被塞入一张大嘴里,没有经过咀嚼,直接吞进了肚里。
“要如何创造,要如何毁灭?”
魔裔的至尊——凯多,矗立山头,舔了下舌头,静静地望着从四面八方蜂拥而上的“低等猴子”发出了一声感叹,如果只是数量上差异对他这个层次的战斗构不成任何影响。
他脚下的土地已饱饮鲜血,原本坚硬的黄土地已经变成了深褐色的血肉泥沼。
凯多双手一挥,左右两手各出现一道龙卷风。
龙卷风一落地,就似地狱爬出的野鬼一般嘶吼,立刻就在黑压压的人群中犁出了两道深深的沟壑。
当两条龙卷风合到中央一处,就像只疯癫肥婆扭着探戈。亿万个若影若现的空间裂缝发出饥渴的低吼,准备随时撕碎接触到的一切存在。
万物如草芥。
狂沙在风中鼓噪,乌云在闪电的鞭挞下露出了恶魔狰狞扭曲的脸,轻蔑地俯视天地间的生灵,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
七天七夜后。
凯多的混乱之域还是冲进去三个凶残的家伙!
“喝!!”
一个如野狗般佝偻消瘦的人类男子仰天长嘶!
他全身上下都已被空间风暴撕的血肉模糊,腊肉般的脸色像是从坟墓里爬出来一样。但他的眼睛却如饿狼一样发射嗜血的绿光!皮肤表面蒸腾着肉眼可见的火焰,不可扑灭的光之圣焰!
他的每一次呼吸就像是有人拿着铁锤在胸口猛烈地击打一次,但从他那沙哑的嗓子里还是炸出那一声暴喝!那是垂死的猛兽最后一次挣扎,是别离的情人最后一次悸动!他拼尽所有的力量举起了名剑漠上驰年,发动了终极技。
泣渊!
刹那间,天国的圣歌和地狱的哀曲一同唱响。虚空中荡起了明暗相间的波纹,无数闪着乳白色光芒的虚影从波纹中坠落、幻灭。
大地震动起来,黑色的骷髅从地底探出手指,随即又像是触摸到了神圣的东西立刻缩回去。
剑上的流光瞬间喷薄而出,炸起了绚烂的光芒,但那光又迅速被一个横亘在天地之间的巨大黑洞吸收。
凯多的视线被无数的细小力量牵引,不由地看向了那个黑洞。突然,他灵魂的最深处发出嘶哑的尖叫,这是让他灵魂产生恐惧的东西。
但一切都迟了。
连同大漠的天空和愁闷的沙,一切灵魂都被引入了麻木不仁的深渊。
“自由!!!”
人类男子举剑向前刺去!
在他的前方立着一个高大而模糊的黑影,黑影手提双斧,眼睛里闪着灼热的战意,这是魔裔至尊的护体功法自动牵引虚空之力幻化而出的攻击意识。
此时,伏在乌云上的恶魔立即躁动起来,一名血精灵老者就在云层上面,雷电如老树根般缠绕盘杂,张牙舞爪地撕裂着虚空,最后那双翼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虚空恶魔竟以乌云为弓,再从虚空中揪一把闪电为箭,弓如霹雳,呼啸着射向凯多的虚影。
凯多只觉全身一颤,心神恍若隔世,那重重护体功法已经被击溃。他本想着闪到一旁,但他刚一移动,却突然发现地面无法受力,无论怎么使劲,地面都会将他的力量全部吸收,像是立在那软绵绵却又无尽深邃的大海之上。
他仔细一看,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脚下的大地已经被兽族的血祭图腾覆盖,整个地下恍惚间有无数的兽人在嘲讽。
凯多全身猛然一震,倒在不远处的兽族大萨满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就在此刻,人类男子的一剑也已经到了无法闪避的位置,凯多瞪圆了眼睛,凸起的血丝迅速从瞳孔撑破了眼珠,蔓延至双臂,双拳隆隆轰出,在空中带出了一道道雷音。天地猛然一暗,方圆百里的实力稍差的存在全在一瞬间瞪圆了眼睛,失去了心跳,被吓死了!
慑神!
大家都呆住了,这是真正的神威,越靠近凯多,灵魂受震荡越大。
而他眼前的人类男子心似无物,已到无我之境,形随意动,化为一道狠辣的绿光徐盈而过……
那绿光中,人类几千年的自由之路,化为一曲悲壮的诗歌,一幕幕,一声声,云起雪飞,余音悠悠。
“泣渊!”
何为名器,斩神之器!
漠上驰年的余势卷起漫天的狂沙犹如奔涌的洪水,浩浩荡荡地冲向远方,每一粒沙子都被染上了血色。从此,一道血色长河便横亘天地之间!
风止,云散。
凯多缓缓转身,双目竟已爆碎,他抬起手臂,指向那叠手矗剑而立的矮小身影,哈哈大笑:“哈哈……要如何创造,要如何毁灭?低等猴子们啊!我魔裔至尊凯多!风暴之神俄菲翁!大陆的王者!今日赐予你神的荣耀!从现在开始你就代替我在这大陆上尽情狩猎吧!!哈哈……”
凯多长笑倒地,那一剑竟是穿膛而过!
“冲!”
自由的号角如惊雷一般从凯多倒下的地方向四方大地轰鸣。这世界再也没有能装聋作哑的人了。
人类、精灵和兽族的自由同盟发起了总反攻。最终以将近七倍的伤亡将魔裔赶到波罗地海边,但没有人愿意给魔裔任何机会,他们像是饿疯了的狼,去撕咬每一活着或者死掉的魔裔!就算咬不到一块肉,也要撕下一撮毛,因为他们知道每杀死一个魔裔,大家的未来就多一份保障。
即使是魔裔乘船逃到无边无际的大海上,人们还是义无反顾地冲下海滩,踏着同伴的层层尸体,呼啸着,狂奔着,全然不顾那汹涌的波涛。在他们眼里,那不是海,那是通往自由的康庄大道啊!
为此,他们愿意赌上一切。这微不足道的性命又算什么?
赫赫威名的《时代》杂志在创刊词中这样评论那场战争:“在那贯穿大陆的战线上,每杀死一个魔裔,就多了一粒沙子,于是有了落魔沙漠;每多一具尸体就多一座坟,沙漠成了山,于是有了落魔山脉!每每回望那横亘在大陆上的壮阔山峦,所有生存下来的种族都无比珍视自由,那是属于每个时代的传奇!”
那一天,海边浮尸千万,海水都上涨了几尺。那天,目之所及的大海竟然不是蓝色的,而是是红色的!但人们都觉的那艳丽的瑰红,竟是如此的令人迷醉,仿佛爱人染血的双唇,静待情人的热吻……
那一天,当地平线贪婪地将落日的残渣一点点吮吸,大地渐渐失去色彩,又回到夜的冷酷。远去的魔裔就像海市蜃楼般虚幻。天地气温骤降,不朽的夜如诅咒般降临,恐惧在人们的眼中蒸腾,血色雾气从海面上传来,漫过山川,漫过荒原,向村庄渗透,无声无息,又快的不可思议,可以瞬间冰冻一切希望。
那狰狞的天幕、寂寥的荒野、恐怖的波涛,终将伴随这个时代,流入我们的血液,传承给我们的子孙。而当他们拔起长剑时,却不知道自己的敌人藏在什么地方,最后只好看向自己的兄弟……
日出日落,花开花谢。
几千年过去了,那片海域至今还是一幅血浪滔天之景!——俗称“红海”。
万神历第7014年,君诺联盟,帝都的皇家图书馆里,地面上书堆成了一座座小山,群山中间一个蓬头垢面的少年,把手捧的泛黄的史书缓缓放下,窗外的阳光徐徐洒在他的脸上,竟已是泪眼涟涟!
在图书馆的另外一侧,一个正在誊抄卷轴的女孩感觉到了周围的气息有点不对劲,无奈地摇了摇头,又开始安静的工作。
“这!这上面的,都是真的吗……”
女孩一抬头,见那个满脸脏兮兮的少年手捧着一本《大陆通史》,眼中闪着晶莹的泪花,嘴角因为激动而哆哆嗦嗦。
“是的呀!”
像往常一样,女孩笑着回答,目光温婉如水。她知道这个少年年纪轻轻就得到大帝赏识,所以他才可以肆无忌惮地阅览各种图书,其中甚至包括帝室秘传功法。而且往往一看就是七八天,每一次来的时候是个胖嘟嘟的贵族公子,离开的时候就把自己搞的跟个十几天没吃饭的乞丐差不多。她心里想,这个少年要不是身份特殊,当个图书馆馆长应该很合适,现在的馆长太苛刻了,想到这里她脸上就浮现一片霞晕。
“昆卡公子,下次什么时候再来?”少年走的时候,女孩问。
“不来了!!!”
听到这句话,女孩的心里咯噔一下,缺了一块,赶忙起身,追到了图书馆门口,看到了那个虚弱的摇摇晃晃的背影,全身恍然一震,把刚刚说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在黄昏和黎明之间,他就是一个跳跃在地平线上的狮子呀,这样的男人迟早是要离开的啊。
少年昆卡背后似长出了眼睛,朝她一挥手:“建功立业,今人怎能输古人?!哎呀……窨井盖……又被人偷了!”
那女孩见他又掉进下水道了,在后面笑弯了腰。
万神历第7026年,自兽族大溃败,精灵大迁徙后,人族的百年内战也刚刚平息,成千上万个诸侯城邦被荡平,大陆进入了三大帝国互相制衡的格局。
此时,最适合清灭一些“恐怖分子”了。
在人类居住的这片大陆西南方,有一片荒原,叫“绝迹荒原”,与君诺联盟接壤。
此时正是夏末,绝迹荒原上天地浑然一色,炎炎的烈日把地面上的生物都榨干了,一种闷热而苦涩的味道从枯黄的野草里蒸腾出来,仿佛一切都闷在死神秋叶般皱巴巴的披风下。
荒原背后是矿藏极为丰富的山川,大陆上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只要有矿藏的地方就有爱打洞的蛛人。更何况这片山川的背后还有蛛人们最爱的宝贝。
在人类被奴役万年的光阴里,魔裔巫师利用人类适应能力极强的特点,做了很多残酷的实验,为了适应各种不同的劳动,完全不同的人类被创造出来了!其中蛛人就是有八只脚的人类,外形像蜘蛛一样,个子很矮,特别适合挖矿这种洞穴工作。
虽然现在已经脱离了魔裔的奴役,但是蛛人还是保持着一直以来的传统——挖矿!这已经是蛛人们赖以生存的技能和习惯。
上位精灵曾有人说过:看,这就是体制的力量!一个种族一旦适应了某种体制,那么无论体制是好是坏,都将伴随这个种族的繁衍而变成生生不息的传统。
几十年来,顽强的蛛人们已经把绝迹的地脉搅得一团糟。当然,他们偶尔也会从矿底出来透透气,脾气暴躁的蛛人们一旦灰头灰脸地从地下钻出来,毫无疑问,就意味着新一轮的圈地战争。
就像流浪者们在《大陆邮报》上抱怨的那样:“那不是小蛛人!那是勤劳的小蜜蜂!绝迹就是他们的蜂房,整天没日没夜在里面敲啊搬啊,敲完了石头,就出来搬人的脑袋!”
荒原上,一个喝的醉醺醺的红胡子蛛人哼着小调。
“咦!这里怎么躺着个两只脚的人?……难道是朗姆酒的作用?一定是的,酒与狂欢之神啊,我敬你,咦!今天的天空怎么是这个色的?快下雨吧,我的酒壶里快没酒啦。”他把朗姆酒举过头顶。
“这天空像……像揉皱的草纸,哈哈……”两只脚的人躺在地上回应,他满头乱糟糟的棕色卷发,呆滞地看着天空,像在沉思什么。肩膀上还落了一只蝴蝶,蝴蝶的翅膀上有六个微微浮动的眼睛状图案。
“咦!原来这里真的有个人,”蛛人猛地拍了下脑袋,又突然大笑起来,“哈哈……草纸,天空?”他也抬起迷离的眼神再看了会天空,笑的更欢畅,“哈哈……还是被你这个流浪汉用过的草纸,哈哈……流浪汉!来,相遇便是缘分,跟我到前面喝一杯,在我们蛛人的地盘,每隔一里一定会有酒喝,地上有地下也有!”
很快,八只脚的红胡子和两只脚的棕色头发肩并肩,拐进了一家叫“地心引力”的酒吧。
一路上,那只翅膀上长眼睛的蝴蝶都不怀好意地跟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