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年,随着棉花价格的不断走高,SY县的棉花种植面积越来越大,但棉花种植技术比较复杂,不但需要育苗、移栽,而且病虫害的防治尤为关键,因此,喷洒农药,便成了大家无奈的选择。
3911,是有机磷农药的一种,正是大家防治棉花害虫的首选,几乎家家必备!
赵志远冲进梁红英家的堂屋(正屋),就闻到一股浓烈的臭味,有点刺鼻,正是3911挥发出来的味道。
来不及细想,赵志远下意识地掀开左边房间的门帘。记忆中,梁红英家的土坯房一共三间,正中一间是堂屋,右边一间是姊妹两的闺房,但父亲过世母亲远走后,梁红英就搬到了左边那一间。
果然,房间的地上躺着一个浅绿色的塑料瓶,瓶口有油状液体流出;而梁红英,正坐在床头,拿着一支铅笔,在一张纸上写着什么。
“红英姐!”赵志远几步冲了过去,拉起梁红英的胳膊就向外扯,他知道,中毒后,首先要把人转移到通风处。
“小远,你过来了!这毒药真难喝!来,看看姐写的遗书怎么样,能不能得满分!”梁红英脸颊泛着潮红,双眸灼灼生辉,早已没有了刚才在院子里的冰冷严肃。
赵志远心中着急,一把打掉梁红英递给自己的遗书,拉着她就向外面走:“红英姐,咋咋婶家菜地里下老鼠药的人不是你,我已经抓到了!你怎么这么傻,要喝药自杀!”
“哦,是赵志群吧。”梁红英应了一声,没有反抗,乖乖地被赵志远拉到了院子里。
赵志远一愣:“红英姐,你早就知道是赵志群干的?那你刚才怎么不说?”
“我说了有用么?”梁红英凄然一笑,“咋咋婶那脾气,她认准了是我,我的名声又不好,说与不说,有什么不同?”
“姐!”梁红玉看到姐姐被赵志远拉了出来,哭喊着跑了过来。后面,紧紧跟着赵立国和齐咋咋众人。
“姐,你……你喝毒药了?”梁红玉一跑到姐姐的身边,就闻到了浓浓的农药味,有些不敢相信地问。
“红玉,别靠近你姐!”赵志远阻止梁红玉靠近,“赶紧把家里的肥皂找出来,洗肥皂水,给你姐灌!”
“对!红玉,赶紧找肥皂,洗肥皂水!”跟进来的老爹赵立国顾不得抽他的旱烟,大声吩咐道。
这些年,赵家湾的村民每年都有因为喷洒农药中毒的人,因此,灌肥皂水洗胃催吐大家都不陌生。
“红玉,你家肥皂在哪儿?快带三婶去拿!”赵志远的妈妈胡明明也跑了过来,拉着还处于呆滞状态的梁红玉向屋里走去。
“立国叔,三婶,你们都来了!”梁红英看到围过来的众人,笑着打招呼道,“别找肥皂了,我不喝,我就是不想活了!”
“你这闺女!说啥混账话!”老爹赵立国本来很着急,可是,一听梁红玉这句话,气得把心爱的旱烟杆狠狠地砸在地上,冲上来要打梁红玉。
“老爹,您别生气!赶紧叫人去找医生啊!”赵志远赶忙拦着赵立国。
“对!把我气糊涂了!”赵立国回身向人群里吆喝道,“二娃,赶紧去叫你立山叔,说红玉中毒了,让他赶紧过来打针!”
人群里一个年轻后生应了一声,撒腿跑了出去。
齐咋咋早跟着众人进到院子里,看到梁红英果真喝药自杀了,一时不敢相信,呆愣起来。这时,终于缓了过来,颤巍巍地问:“红英,你喝毒药了?”
“咋咋婶,不怨你,是我早就不想活了!”梁红英笑着回答。
“妈呀!天塌了……天塌了……”听到梁红英亲口确认,齐咋咋一下子瘫坐在地,哭天抢地的嚎了起来。
“咋咋婶,红英姐还没死呢!你嚎什么?”赵志远瞪了齐咋咋一眼,转过头,轻声对梁红英说,“红英姐,咱得赶紧催吐,再耽误就来不及了。”
自从刚才两个人从屋子里出来,赵志远就一直揽着梁红英,俩人距离很近,赵志远能清晰地闻到梁红英呼出的带着淡淡毒药味道的气息。
或许是知道自己快要死了,梁红英一改平时的作风,整个身子软软地靠在赵志远怀里,轻声说:“小远,你别劝了!姐不喝肥皂水!姐这次是真不想活了!”
围观的众人听到梁红英的声音,都是一声叹息。赵立国急得四处转圈,但他知道梁红英的脾气,虽然着急,却也无法可想。
赵志远也着急,但他尽量让自己显得轻松一些,柔声道:“红英姐,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这些年活得很累,但为了红玉,也为了那一份虚无的希望,你一直在坚持;可现在红玉眼看着初中毕业了,也能够自己照顾自己了,而那份希望,却一直看不见!于是你感到绝望了!
“可是,红英姐,红玉的性格你应该知道!你觉得如果你真的死了,她会接受大家的帮助么?”
上一世,梁红英死后,梁红玉曾经在自己家住过一段时间,但高中还没开学,她就坚决要求出去打工,自己父母怎么劝都无济于事,最终不得不同意。从此,除了每年过年时能收到一封信,梁红玉就此消失。
“红英姐,你要明白一件事:别人加诸于我们身上的冤屈,只能依靠我们自己的双手来洗刷!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帮不了我们,只有靠我们自己!”
自从被燕京大学劝退后,梁红英每年都会向学校写信申诉,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直没有结果,令她看不到任何希望!
这,才是她自杀的根本原因。
果然,听到赵志远这么一说,梁红英顿时抬起头来,静静地盯着他的眼睛,问:“小远,可能么?”
“怎么不可能?红英姐,你如果相信我,我一定让你亲自洗刷自己的冤屈,让那些冤枉你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赵志远坚定地说。
“真的?你不骗姐?”
“真的!不骗你!”赵志远紧张的心情终于松弛下来,笑着说,“我虽然是个书呆子,但从小到大,我什么时候骗过人?是吧,老爹?”
赵立国一愣,赶紧回答:“对!对!小远这娃子,从小说话算话,说拔我几根胡子,就拔我几根胡子,不多不少!”
听老爹这无厘头回答,赵志远顿时哭笑不得。
“好!我梁红英不死了!我要活着,亲手报仇!”梁红英似乎从赵立国的回答中得到了力量,一把推开赵志远,把手指伸进喉咙,一阵抠挖,哇哇吐了起来。
顿时,浓烈的毒药味弥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