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过去了,仍没等到那个袁寿齐,如果得到消息他也应该寻来了。
我突然想到,那天接电话的女人会不会没有告诉他这个情况,抑或,那个手机号码他已不再使用。
我无暇猜测下去,再一次拨通那个号码。
这次传来的是男人的声音。
“是袁寿齐吗?”我开门见山。
“我是,你哪位?”
终于出现了,我暗想,这就是让方享耗尽了所有感情和等待,最终绝望的男人。
“还记得方享吗?”我压抑着一肚子的火,尽量让语气稀松平常。
“哦,什么事?”他淡淡地问。
我确定那天接电话的女人隐瞒了他,而那个女人,应该是方享的情敌。
白等了两天,我暗骂自己心浮气躁,怎么不一早想到这一层上。
“方享跳海自杀了。”我说。
电话那端沉寂了半天。
我重复强调,“方享跳海自杀了。
“不会的!”他的声音颤抖起来,“她,在哪里?”
“日照,在人民医院。”掛掉电话,我的心突然平静异常。
我要会一会这个袁寿齐,这个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男人。
十三年前,方享为了他情愿放弃三十万,十三年后,为了他情愿如此凄凉地结束生命,这个男人用怎样的手段哄得一个女人的爱情,以至到无葬身之地?
看来这个谜底是该解开的时候了。
莫以容给我打来电话,“你以什么样的身份留在那儿?在那里你还能帮上什么忙?说好这个星期去南大看小威的,别让他笑我们不守信用啊!”
“再等两天,两天之后一定回去,方享情况不太好。”我坚定地补上一句,“相信我。”
她停顿了一下,说,“好,自己注意安全。”
我很感激莫以容的宽容大量,这些年来,她完全可以得到一个最佳的贤妻良母奖。
人只有在快失去一样东西的时候,才会知道他的重要性,人性本贱,这是毋庸质疑的道理。
当初是我对方享那场无疾而终的迷恋,使她有了危机感,从而发现我们婚姻的问题所在。
如果说莫以容现在已是个成熟睿智的女人,那方享还是我心里深处那个令我心怀疼惜的小女孩,以至于这十几年来,每每听到她的名字,我的心都会咯噔一下。
但是今生已矣。
四个小时后,一个高大英挺的男人慌不择路地奔进医院,我一眼便认出是袁寿齐。
他面色苍白,焦急不安,尽管如此,我还是对他心存愤懑。
我迎上前去,在护士站外叫住他,“袁寿齐!你来了。”
他质疑地看着我,“方享,现在怎样?”
我冷笑道,“如果她死了,你会不会了却一桩心事?”
“你是莫若明?”
“我是谁不重要,我只问你,为什么她给你发了那么多短信,等了你快两年,你却一直不肯见她?”
“我和她的事,与你一点关系也没有。”许是我劈头盖脸的质问惹恼了他,他脸上显现出一丝不屑的神情。
转身问护士站里的护士,“我找一个叫方享的病人。”
我压抑了几天的怒火终于爆发,冲到他面前,不由分说,一拳便冲他那张令方享着迷,令我厌恶非常的脸击去。
他猝不及防,硬生生地吃了这一记猛拳,后退了几步,捂着半边脸,口角已流出血来。
医院里来往的人喧嚣起来,“打架了!打架了!”
他站直身体,并不还击,怒视着我,冷笑道,“这一拳是为方享打的吗?不错,我以为你只是个躲在女人身后企求怜悯的男人,原来也有发怒时候……”
话没说完,肚子上又中了我一记拳头。
然后我的身体就被拉住了,几个医生护士说,“打架到外面去!这里是医院!”
“我也是医生!”我嚷道,“医生虽然能治病,但有些人的奇难杂症只能用拳头来治!”
“对于冒充医生的人是不是该送到精神病院去?”袁寿齐轻视地看了我一眼。
“去你妈的!”他一副漠然置之的样子让我怒不可遏,“你还有脸见方享吗?不是因为你她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你们去外面协解,这是公共场所,他有权利见病人,我们也没有权利阻止他不让你见病人,但我们有权利让你们不要在这里滋事!不然就报警了!”一个医生说。
袁寿齐沮丧地随我来到住院区的花园。
刚刚的怒火已经消减了一些。
“我知道——”他说,“我没有资格再见她,我只想知道她怎么样?严重吗?”
“她苏醒了,在恢复中,你失望了?”我冷言冷语。
他松了口气,疲倦地瘫坐在长椅上,掩住面。
“我已经结婚了。”他冒出一句。
我愣住,无言以对,我早该想到,那个接电话的女人说,“你别再等他了,他如果选你早就选了。”
方享,你到底图什么?抛夫弃女的离了婚,去纠缠一个已婚男人?
莫若明不好,可以理解,但这世上不是只有袁寿齐一个男人啊?况且我真看不出他除了长了一张俊俏的脸,还有什么?
如果方享愿意为我自杀,我想我会放弃一切和她在一起的,这世上有太多的无奈,大家都在迁就,为了维持一个完整的假象,这样才够安全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这样才能让自己得到很好的保护。
现在的人都太现实和脆弱了,连去死的勇气都没有。
“为什么,你不跟她解释清楚?逃避是懦夫的行为!”
“解释有用的话我早就解释了,我比任何人都了解方享,她钻牛角尖的时候,只能让她自己去想通,你说什么她都不会听进去的,她是那么自以为是,我想她会慢慢的想清楚的,但我没想到这次,她会这样……”他的身体微微战栗着,“当听到这个消息,我感觉我的心被掏出了一个大洞,我不知道怎么来到这里的,一路上我只想着不要出事,不要出事,方享如果不在了,我怎么办……”
“既然你还爱她,为什么不能为她抛弃一切?这样对那个女人也好,一个人痛苦总比三个人都痛苦划算,而且你心里还有方享,对她也不公平。”
“我不亏欠方享,但我亏欠她。”
“凭什么说你不亏欠?她为你付出的感情和等待你都置若罔闻?那每一个短信,句句血泪,你若连那都看不懂,方享真是瞎了眼了,认错人。”
“正是因为我爱她,才不能优柔寡断,继续和她牵绊下去。”他说,“有时候,爱一个要先对她不好,才能对她好。”
“谬论!”我怒道,“很简单的一件事,被你处理起来变得那么复杂,以我说,就离婚,和方享一起!”
“我曾经这样求过她,她拒绝我了,我没有怨恨她,只是想通了一些事情,再在一起,不会像以前那样了,回不去了。”
他忽然抬头,“你不是莫若明。”
“如果我是,我就不会让她离开我,不会让她陷入到对你的感情中无法自拔。”
他盯了我一会,哼了一声,“请帮我好好照顾她。”
“帮你,何来之说?你,真的与方享没有在一起的可能?”
“如果有下辈子。”
“下辈子只是籍口,我不会帮你转告。”我的心一阵痉挛,“是方享太傻了,她是我见过的最傻的女孩,你毁了她,你是她生命中的劫难,即使她死,也换不回你的心,很不幸,她又活了,她还要面对那些痛苦,我想,她也没有见你的必要了。”
“让我看她一眼,远远的看一眼,确定她没有事。”
“你不能和她在一起,她的一切再与你无干,那一眼换不来她的快乐,还有必要吗?”
“对不起。”
“这话应当对你自己说,没有人需要为你的对不起承担后果,你走吧,永远不要再在方享的面前出现,如果让我知道你再让她伤心难过,我给你的就不止这两拳了。”
“你对她很好。”
“你不要的正是我想珍惜的,但是我们一样,都没有那个命与她生生世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