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千寻受了郡主的封号已有些日子,这些日子以来她都不怎么踏出过房门,只因她还没能接受这身份的重大转变,而且她也很担心不知白梨花现在如何了。
皇帝以为蝶千寻闹了什么病,于是三天两头遣了太医过来,又是号脉又是看诊的,各色药开了一列,蝶千寻闻着那股药味就想作呕。当然,她是不会喝的。
流苏儿在那次白梨花夺琴的次日便写了信传给伯牙,也不知收到了没有,反正流苏儿倒是没来过她殿里,也不知忙什么去了。
“郡主,药还是照旧倒了吗?”青岚轻声地对蝶千寻说道。
“嗯。”蝶千寻慵懒地斜倚在罗汉床上,头也不抬。
现在只有青岚,是知道她没喝药的人,外头不知道的还以为新郡主身娇肉贵,一身的病痛,与那思茹郡主如出一辙。
蝶千寻懒得解释,不过这样倒好,可以让祁皇后少了注视,也不失为一个良计。
“其实郡主喝些还是有益处的。”青岚将药都倒痰盂里,吐吐舌头说道。
“那你喝吧,别浪费了,好歹都是上了年数的人参。”蝶千寻斜睨着青岚说。
“哎呀,奴婢不敢。”青岚俏皮地眨眨眼睛,三步并作两步地拎起痰盂便往外走。
蝶千寻见青岚那副俏皮模样,忍不住笑了笑。她不禁感慨起来,其实当郡主也不见得是件好事,莫名其妙得喝那么多药不说,在这宫殿里就像是困在鸟笼的雀儿,一丝自由也没。
蝶千寻莫名感觉烦躁起来,于是干脆起了身,想想自己窝在殿里不出去也够久了,今天趁着有兴致,还是出去走走的好。
谁料才刚跨出门槛,“呼啦”一下不知从哪涌出大批的宫人侍婢来,瞬时围满了她周围。
“你们?”蝶千寻讶异,她宫殿里怎么有这么多宫人侍婢来着?
“敢问郡主,可是要外出?”其中一名看上去较老成的侍婢问道。
“就出去走走,闷得慌。”蝶千寻浅浅答了一句,觉得这再明显不过的事了。
“郡主您请留步,待奴婢准备轿辇送郡主前往。”那侍婢说完转身就要去准备代步的轿辇。
“哎,不必了!”蝶千寻一慌,急忙叫住那侍婢。
出去走两步而已,居然那么劳师动众的,还叫散心吗?
“我走路就好,不用准备了。”蝶千寻真心感觉吃不消这些皇家规矩。
“那奴婢们便跟着郡主走吧。”说完一群人又呼啦一下换了个站位,整齐地站列在蝶千寻两旁成一直线,然后有掌香炉的,打伞的,拿外衣的,那阵势可不得了。
“好了!”蝶千寻忍不住,声音拔高了一些,这些人是听不懂还是怎么的?
“本郡主只是出去走走,一个人!”这就是蝶千寻总不愿外出的原因,规矩各种繁杂,她都快招架不住了。
“是。”那群宫人侍婢见蝶千寻发怒了,于是只能齐声答应。
“别跟着。”蝶千寻说完,便要快步走去。
“郡主请留步!”忽然,那侍婢又喊住了蝶千寻。
“又怎么了?”蝶千寻恼得猛一回头,她感觉自己在这里住多一天,耐心便会被消耗掉多一点,她现在都快得狂躁症了。
“天气凉寒,午后还有湿雾,郡主请披上外衣。”那侍婢双手恭敬地递上披风给蝶千寻,原来她不过是好意不想让蝶千寻着凉。
“好的,给我吧。”蝶千寻一下不好意思起来,却又不能道谢,只好接过披风便走。
再过一个月左右,便会进入初冬了,到时可能会下起今年的第一场雪,不知会是何种光景。蝶千寻披上了披风,的确有些冷呢。
她专挑人少的甬道走,这样就可以不必时时打断自己的思绪。因为宫人侍婢们见到她,势必会请安鞠躬的,她们不累,她也累。
她忽然想起,附近好像有一片草地,那儿空阔又没人打扰,真是好地方,何不再去那儿。想到这里,她步子大了起来,往印象中的地方走去。
果然不多时,她便来到了那地方。风拂过草地与树木,哗啦啦地声响真是如同天籁。树上的枯叶被风一吹,竟也絮絮飘落,如落英一般,缤纷不已。
蝶千寻这才感觉到了一丝的惬意,她大口呼吸了一下,闭上眼感受这纯粹的天地间。
“没想到郡主也喜欢这里。”
冷不丁地,蝶千寻正闭目享受那惬意时光,身后却响起了一把熟悉的声音。
蝶千寻愣住了,忽然才想起,自己之所以会知道这个地方,都是源于身后这个人。
“我忘了,这儿是国师的地方。”
蝶千寻缓缓转身,不忘扯出一抹笑容。
“真高兴能再次与你相见,不过,身份却已是大不同。”墨千离仍旧是一身黑衣,安静地坐在木轮椅上。他笑着对蝶千寻说道。
“其实我还是我,并没有什么改变。”蝶千寻小心翼翼地回着话,生怕又被墨千离看穿了去。
“本座应该要给郡主行礼的,见郡主独自沉醉在此美景中,于是不敢打扰。为此,本座为自己的鲁莽向郡主赔罪,还望郡主原谅。”墨千离口中说得谦卑,但脸上却是一副高深莫测的笑容,丝毫让人感觉不到“赔罪”的意思。
“不敢当,国师乃是高人,是朝廷重臣,对父皇都能免礼,对我又为何不能呢。国师太抬举我了。”蝶千寻也笑,其实她很想在心里暗骂一句“老狐狸!”,但她忍住了。
“呵呵,没想到你当了郡主之后,倒是伶牙俐齿了不少。”墨千离一脸兴味,仿佛一张“我就想捉弄你”的脸的感觉。
“对了,国师也这么好兴致,外出赏景啊!”蝶千寻恨得咬咬牙,她知道她斗不过墨千离,于是只好转了个话题。
“不,是因为郡主在,所以本座才出现的。”墨千离又抛出这么一句,弄得蝶千寻有些摸不着头脑。
“呵呵。”蝶千寻想不懂,于是干脆不接话,缓步走出几步,拾起地上的一枚落叶把玩起来。
“郡主想不通想不透的事,何苦继续去想呢。”墨千离脸上笑意尽褪,又恢复了冷冰冰的高深模样。
“国师,我现在是郡主了,是否能命令你不读我的心?”蝶千寻不清楚墨千离又读出了什么,只好先抛了个话出来。
“当然可以,但是这不是本座读出来的,而是郡主自身发出来的。”墨千离又笑,似乎在嘲笑蝶千寻的幼稚。
“罢了。”蝶千寻实在忍不住,在心里白了一眼墨千离。
“说来也怪,本座身边的近身侍婢居然消失了,郡主您觉得那日的刺客,是否就是玉梨呢?”墨千离一下又抛出一句。
“我也在担心玉梨的去向,我相信她不是刺客。”蝶千寻有些心虚,心也不禁跳得快了两拍。难道墨千离发现了什么,现在是来套自己话的?
“既然郡主说不是,那便不是吧。”墨千离居然没有追问下去,这让蝶千寻稍稍感觉松了口气。
“这儿风大,我要转移地方了,国师您呢?”蝶千寻觉得与墨千离说话真的太耗费心力了,因为在他面前,自己就像没穿衣服一样,什么都被看了个精光,那股难受劲一股脑地往上涌。
“不急,若郡主觉着冷,不妨将手放到本座手上。”说完,墨千离真的伸出了左手来,摊开掌心向上,似乎在诱惑蝶千寻将手放上去。
“不必了!”蝶千寻有些恼,这墨千离平日里都是生人勿近的模样,今天怎么就有点登徒浪子的意味了?
“呵呵,郡主以为,本座会对你起心吗?”墨千离邪笑着说道。
“你!”蝶千寻被人一语戳中,脸一下涨得通红。
“若郡主信得过本座,便尽管放手一试,又何妨?”墨千离似乎带着些挑衅地说道。
蝶千寻咬着下唇,这个墨千离当真自大够了啊!他以为他是谁,自己可不再是他的侍婢了!
“信,为何不信!国师乃是天外人,必定有过人之处。本郡主双手现在的确寒凉不已,尽管一试又何妨!”蝶千寻有些赌气地说着,还套用回墨千离的话。
墨千离听完,没有回话,只是脸上挂着笑,手掌摊开着。
蝶千寻慢慢走近他跟前,还是有一点的犹豫不决,他会不会临时又使什么坏?但一看到他脸上那抹笑容,蝶千寻内心不服输的火苗就“噌”地一下被拔高了。
蝶千寻伸出右手,轻轻放上墨千离的手掌上。在她完全放上去后,墨千离突然紧握住了她的手!
蝶千寻一惊,本想抽出手来,但墨千离力量很大,使她一时竟抽不出。而更神奇的是,她竟感觉到一股暖流缓缓从墨千离的掌心,涌进了自己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