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瑾不理他,腰间掏出匕首闲闲剃指甲——我等着?等着的该是老爷您吧。
此时台下百姓已经起了骚动,方才话说到这个份上多多少少都明白了些。一时间越想越气对着那群官员怒目而视。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嗓子:“赶走这群狗官!”
“吃了我们的粮,还想绝咱们生路!”
“忘恩负义的混账王八羔子!”
“瞧这人模狗样的,一群白眼狼!”
“还带着兵器,莫不是想当街行凶?”
“还不走!”
“滚出去!”
……
大爷们推推搡搡,被一群百姓打着骂着往巷外赶。人人憋着一口气面色不忿却又无可奈何——碰上这群百姓,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只能忍气吞声灰头土脸的往回赶,先禀报太守大人再做计较吧……
“连骂人都能骂的这么正人君子,真看不出来。”刘瑾收回匕首,对着诸葛亮啧啧一赞。
“正人君子算什么,我能骂的惊天地泣鬼神主子你信不信?”徐芝的大头突然从刘瑾身后冒出真挚的道。
“我看是你的衣服真正惊天地泣鬼神。”刘瑾皱眉打量一眼徐芝上红下绿惨绝人寰的穿戴,“大胆的撞色风格设计,兼具传统和抽象之美。真是神见神吐鬼见鬼哭,居家旅行开路吓人之必备法宝。”
“那叫为我的艺术细胞拜服倾倒,”徐芝不以为仵的挺了挺胸脯,一把拉住刘瑾,眼光不住的往诸葛亮那边瞟,“话说主子你本事越来越大了,掉个崖都能拎一个帅哥回来。他谁呀?多大?家里几口人?过往情史如何?要不要属下帮你去查查?”
“查你个毛线!”刘瑾一拳敲在徐芝头上,“安分点!去!那边分粮,办正事!”
被无良主子敲过的徐芝欲哭无泪一边揉着头一边去分粮了,剩下刘瑾独自站着,一抬头正好对上门后半明半暗里诸葛亮静静看过来的眸子。
静静淡淡,深邃的如同这日光照耀下无底幽碧的潭。只一眼,恍若四面喧嚣倏忽间化为无声的幽寂,天地之间尘嚣俗世,只余一片澄澈清凉的安然,两两相望,她在中间。
是谁长箫旷远惊破了远归的鸿雁,划过寂寥天青色山河烟水云间?
是谁衣袂飞过万丈红尘,直入孤冷冰天之境,凉寂山巅?
有些不自在的别开眼,她讪讪笑着往里走:“大概孙立很快就会有动作,我去准备下。”
“我倒很希望你刚才接受徐芝的建议。”流云色衣袍跟过来,落蝶蹁跹般拂过她手指,“查查我的身世。”
“别开玩笑。”刘瑾有些僵硬的偏过头,“真不放心你去查,你会高兴?”
“不是不放心我。”诸葛亮轻轻按住她的肩,“子璃,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脚下一顿,她默然僵在原地。
“子璃,”他轻轻扳过她的肩,低头看向她微垂的眼睫,“我不明白,万军当前你肯以身相护,为何如今脱离了险境却要处处防备,处处生疏?”
刘瑾刚要拂开他的手,微微一颤僵在空中。
抬手轻轻抚过她的发,他的声音带了些浅浅的落寞寂寥:“我不怕你担忧我的能力怕保护不了我,因为我最终会想你证明我的才能和手段。我只怕你平日里嬉笑怒骂下的心已经被自己牢牢封锁,拒所有人于千里之外,任谁也不能进的分毫。”
“子璃,”他道,呼吸声吹拂在她耳畔,“我不知道你之前经历过什么,也不问你为什么一直在拒绝我。我只想请求你,给我个机会,让我能尝试着走进你的内心,接近你,了解你,好不好?”
好不好?
温和清哑的声音,淳淳如水,淡澈醉人。
刘瑾却没有醉。
落崖船头相见……说破身份一时杀气……舱中不怀好意的玩笑……水匪船头装模作样被卖……危险临近的承诺相助……生死一线的相互扶持……宁愿陪她也不离去的相守……不顾危险伸手挡箭……那么短又那么长……那么少……又那么多。
孔明,不是我不肯接受你。那晚千钧一发刀至身前时我没有躲,直面死亡也要保你平安,那一刻刀铮剑鸣电光火石间,我已明白了自己的选择。
不是我一定要拒绝你,只是重生一路走来,我经历的背叛和利用,诬陷和白眼太多太多。多到我已经没有勇气去信任任何人,只怕一颗心珍重捧出,到最后只落得弃如敝履,泥淖尘埃。
我不敢。
这烽烟万里红尘嚣繁,天下纷扰攘,人心平地起波澜。况且我本是异世飘萍过客,似雾幻成空。别到时落得身心俱损一片尘埃,才道等闲易变故人心,却叹故人心易变。
心易变,心易变,流水落花,葬春去也。
我非黛玉,却也猜得到飘零繁花泥淖间的苦闷。难道你真要让我到春意阑珊无归处之时,叹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诸葛亮见她久久不答,缓缓露出一丝苦笑。
他的子璃啊。
她能叱咤风云挥袖万里,能巧布奇谋波谲云诡,能于嬉笑怒骂间掌控举世无双阴阳局。却又奇迹般的,不能完全抛开自己的心。
她有着世间所有女子不能及的独立和睥睨,胸中装下了大好河山天下舆图,装下了鹏程万里豪情无数,却始终拒绝装下那一角的依赖和柔软,挺立独行,不回头。
子璃,子璃……
他苦笑着,似有无数言语想要喷薄而出,却最终只化为一声声低叹,网所有劝诫恳求怜惜于其间,缓缓摇头。
“罢了,”放开手,他道,“终是我太心急。”
不自在的别开眼,他扯开话题:“方才你说孙立会有动静,估摸着就在这几天了。”
“这个必须,”刘瑾如临大赦般抬起头,“眼下粮路受阻,绿林生变,条条都犯了兵家大忌。他再不狗急跳墙我明天就和他姓。”
“孙太守年轻时上过战场做过酷吏,”诸葛亮笑笑,“子璃,切莫轻敌。”
“不就是联合官府军队给我这个软硬不吃的粮庄施压么?”刘瑾眉毛挑起,“放心,五千人已经化整为零分布在历阳城中,到时一声炮响出其不意,我倒要看看他们怎么解决。”
指头微微转一个圈,她笑的洒脱风流:“先不忙打,就等你们集齐人坐定位,一个一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