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园子。
出口是后院里的一口枯井,吕蒙先爬出来准备伸手去拉刘瑾,某人却嫌弃爬洞的动作太不入眼似得一跃而出,轻巧如燕落到地上,皱着眉拍身上的灰,大有怨恨一身白衣蒙尘之意。
吕蒙奇怪——平时也不见主子这么讲究,怎么今天沾了一点灰就觉着自己白璧蒙尘清水然浊,恨不得一天换三趟一副的样子?
刘瑾却没有理睬他的疑惑,一挥手示意跟上,大摇大摆往中堂走去。
一脚跨入中堂,吕蒙立刻被迎面而来的香风呛出了眼泪。
“这位公子面生啊。”走起路来钗环叮咚,细长白皙的胳膊灵巧往他肩上一搭,一个美艳少女的身子已经骨头若酥的靠了过来,香风拂面胭脂美,若葱根般的纤纤细指在他胸口缓缓画着圈圈,“公子今日来是找那位小姐,需要奴家陪你么?”
从没有被女人这么勾引过的吕蒙仿佛突然见了鬼,刷的一下逃到刘瑾身后,一边抑制住自己不断战栗的身子一边抖抖索索的向外看,拼命揉着眼睛——这这这是戏园子么?这这这是妓院还觉着差不多。
刘瑾似是察觉到他的害怕,回头安抚性的温柔一笑,轻声道:“扬州城内民风开放,戏园子也会兼职做些其他营生,哦,比如接客。”
吕蒙全身上下立刻打了个寒战。
然后刘瑾洒脱一拨鬓角头发,也不觉自己身高略矮,风流倜傥的将那女子肩头一揽:“有你陪当然是极好的,只是今日我来,是找曼月小姐的呢。”
“公子当真偏心,莫不是奴家不如曼月姐姐美,公子看不上?”那女子一听这话立刻蹙眉心,掩心口,娇怯依依的道。
“哪有……不过是和曼月小姐有约。若说美貌,这院中女子,怎及得姑娘的万分之一?”刘瑾浅笑着靠近那女子耳边低低道,却立刻迅速轻声问:“打听到什么没有?”
“公子折煞奴家了,奴家哪里敢当得,这话要一传出去,园子里的姐妹可指不定变着法儿整我呢。”女子睫毛扑闪扑闪,娇声道,袖子下一颗蜡丸却无声塞入刘瑾手里,趁鬓发遮住她的侧脸附耳说道:“消息就是这些。”
“曼月小姐不在啊?着实遗憾了。”刘瑾仰起脸,拉长尾音摇头垂脑的道,一边收回揽着女子的手一边往外走,“如此劳烦姑娘通带消息,就说故人来找过她。”
“公子偏心,果然曼月姐姐不在就舍了奴家。”女子一脸不忿委屈,“下次来可要给奴家带些簪环首饰做补偿才是!”
“好说好说。”人影翩翩远去,声音悠长回荡在夜色中。
转过墙角,四周无人,刘瑾立刻碾开蜡丸一看,随即会心一笑。
打听消息,自然不是打听石钰一家的消息——他们握在仲懿手里自然是获胜之宝,而眼下敌强我弱,想要从他手里救出一群人,难度不啻于登天追日。
因此布帛上只一句话——刘基明晚请满堂春之日入府唱戏。
刘瑾笑笑,锐利中藏着寒凉,仲懿一个江湖人士,暗杀组织的头目,自然不敢名正言顺夺取政权,他需要一个撑住台面的傀儡,就是刘基。而这点也成为他的软肋,自己入手的攻击之处。
指甲划碎布帛刘瑾一叹——摊上这么一个傻帽大哥,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随即带着吕蒙左绕右绕,转过十七八个街角,周围房屋里时不时传出低低娇笑和呻吟声,听得吕蒙面红耳赤心浮气躁,回头一看刘瑾毫无所觉面色不改的朝前走不由心中感叹——主子就是主子,瞧这定力,这镇定,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高山不可仰望啊啊啊。
于是,我们定力非凡的主子刘瑾就凭借着她对自身性别的隐瞒和欺骗,成功的在手下吕蒙的心理塑造了一个定力非凡忍耐力难及的光辉高大的领导形象。
随后两人在另一个院子门前停下,门口大匾金光闪闪——满堂春。
吕蒙已经对戏园子形成了条件性反射的恐惧,砰的一下窜在刘瑾背后:“别别别别……”
刘瑾低头,真切的怀疑自己是不是做的太过分,瞧把人家孩子吓得话都不会说了。
转过头温柔一笑:“乖,不想跟着就乖乖回去。”
吕蒙一听这话,立刻手也不颤了,腿也不抖了,说话也不口吃了,双拳一捏眼神坚定:“我跟着你!”
又是这句话……刘瑾扶额,好吧,她后悔没把吕蒙塞给刚才那通风报信的姑娘了。
进入院门,这次她对迎客的小生恭恭敬敬一礼:“在下找屏言姑娘,烦劳通禀。”
“屏言姑娘明日要赴刺史府唱戏,眼下练完曲正在歇息。”相貌清秀的小生道,“不见外客。”
“无妨,告诉她故人来访,她会见我的。”刘瑾一笑,一块银子塞入小生手中。
小生掂了掂银子成色,转身进去了。
一盏茶后他回来:“姑娘请公子,我为公子引路。”
刘瑾淡淡一笑颌首,吕蒙赶忙跟上。
走过雕花沉木的楼梯,绕尽菱窗帷幔的长廊,小生在一处雕花门阁前停下:“公子请。”
刘瑾点头,推门而入。
吕蒙仔仔细细检查了一边四周,确认没有人偷听后也迈进房门。
刘瑾刚进去床上一道人影就扑了过来,抱住她就给了一个大大的Kiss。
“子璃!”
刘瑾被她抱的差点向后一仰,脸颊随即就印上了一个红印。震惊中心里思忖着自己当时给小虎队那群人教的美式见面方式是不是太多了。
——“砰!”突然传来不知什么东西碰撞的声音。
刘瑾回头,发现吕蒙捂着额头靠在门框处呆若木鸡——他一进门就看到香风嗖的一声刮过,随即主子被这个一身丝绸轻衫的少女扑倒,脚下一个踉跄撞在了门框上。
眼下看着刘瑾脸上印着一个大红唇印,更加气不打一出来——啊啊啊啊主子居然可以容忍他人随意染指!啊啊啊啊这还有天理吗!啊啊啊啊是可忍孰不可忍,不要来挑战他作为一个忠心耿耿主子拥护者的心理极限!
然后他抬起头,将目光锁定刘瑾身后的那个罪魁祸首——对,是她,就是她!
“你,站住!”一声喝令,我们勇猛无敌的吕蒙卫士朝着屏言义无反顾的扑了过去。